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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面院子里指挥家丁们大包小包往里搬东西的少女,皇甫情肺都气炸了:“唐晚妆!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唐晚妆稀罕地转头看她:“我不能住在京城?你管得倒宽。”
“你要在京居住,哪里不能住,住我家对面干什么?”
“这条街是你的?”唐晚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还是说,也是刚刚搬来京师的皇甫姑娘,在怕我?”
唐晚妆当然是为了搞明白这货到底是不是朱雀,方便就近监视。臭魔教徒,让你们打我。
皇甫情此时不知对方已经这么深地怀疑这个了,只觉得挑衅,气得连不想打架以免暴露朱雀修行的事都忘了,大怒上前:“那就让我看看新晋潜龙三八有何过人之长!”
“砰砰啪啪……”
暴脾气少女朱雀和正直少女唐晚妆,继太湖之后的第二次战斗、也是京师多年战斗中的第一战,在双方家门口突兀打响。
无数脑袋从四周探了出来,许多人捧着花生瓜子在吃瓜。
漂亮的女孩子打架就是好看啊……真下饭。
不但好看,而且厉害,优美的动作之中带着极为凌厉的攻防转换,看得很多人从看戏变成了肃穆,觉得自己上去要被这两个女娃娃一巴掌拍死。
妈的这什么世道,武力和美貌难道成正比?
话说回来,唐晚妆新晋潜龙三十八,她强是可以预计的,这皇甫小姐怎么也这么厉害,打起来居然不落下风!
其实两个人都远远没发挥真实水平。京师地面、大庭广众,唐晚妆不合用剑,唐家武学大部分威力在春水剑法上,空手属实差了一些。而皇甫情不敢动用四象教武学,用的家传武功,也弱了一半,可她的功夫除了战阵长枪之外主要在空手,在这方面弥补了回来,恰恰两人又搞了个旗鼓相当。
少女各施擒拿手,分别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子,在墙角你压我我压你,滚过来滚过去,双方憋红了脸,怒目而视。
有货郎挑担,穿街而过:“豆奶~上好的豆奶~”
“……”两个少女憋着脸,心中都在骂臭蹄子年纪这么小怎么就鼓囊囊的,真是天生勾搭男人的货。
一個心中暗道我要是现在会火焰外放,烧死你个臭蹄子。
一个心中暗道我要好生苦练家中那套碧波清漪擒拿手,以后早晚用这手法拿捏她。
至于测试对方是不是朱雀,早忘九霄云外去了。
皇甫侯府门内探出一半大孩子,小心翼翼地喊:“姐姐,争鸣宫的辩难开始了,要不要去?”
皇甫情一把丢开唐晚妆的衣领子,恨恨道:“下次再要你好看。”
说完大步跑路。
唐晚妆默默整理衣襟,跟着皇甫情跑了。
“?”皇甫情飞掠之中愕然回首:“你干嘛?没完了是吧?”
唐晚妆:“……我也要去争鸣宫。”
皇甫情火冒三丈:“我是给你带路的下人吗!”
“这是智慧。”
“砰砰啪啪!”
两个少女沿街一路打着去了争鸣宫。
…………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争鸣宫是公开平台,不是传道授业之用,是各家政治理念的碰撞,确实有几分上古稷下争鸣之意,也是夏龙渊早期还有意好好治国的一个特征,只是这几年他早已经懒得看了。
广场之中有人辩难,边上以前很多人旁听,这几年已经没几个人听了。两个少女悄摸摸地入场,隔得老远而坐,各自托腮沉吟。
而广场正北有高台,台上坐着难得参与一次的皇帝,一言不发地看下面说法。
听到这几句孟子名言,夏龙渊情不自禁地“嗤”了一声,却没表态。
中学课本是有这几句的,本来是很有意义的话。但在此世见闻,似乎如同放屁。按照这些年的见闻,这些人口中之“民”,那可真不是指的平民。说波旬披着佛的外衣,曲解佛的经义,这些人又何尝不是?
而且实质上化为世家们对皇帝的规训,老夏哪绷得住这种话。一群NPC,还玩起我来了?
听到皇帝的“嗤”声,下面立刻有人辩难:“此欺君之言、乱邦之议也!人主者,天下一力以共载之,固安;众同心以共立之,故尊;人臣守所长,尽所能故尊。若以尔等之言,天威何在?”
前一人辩道:“此独夫之言也!士林清议,自有监督,如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所谓清议,无非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羽成乎下。禁之便。”
两个少女都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转头看看高台,本以为夏龙渊会很赞赏这话,结果他之前都只是“嗤”而已,现在居然说话了,而且居然还是反驳:“禁这禁那,玩个游戏也禁,看个也禁,朕最讨厌这个,不想活成恶龙,闭嘴吧。”
说着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这种辩难,说了十年,屁用都没。一方试图规训朕,一方试图通过投朕所好而幸进。个个言必称上古经义,实则六经注我、各为己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争鸣宫从此废除,浪费朕的时间。”
他大步离开广场,转头问身边跟着的大臣:“文璟,找朕什么事,不能直说?支支吾吾的。”
面容文俊的大臣呵呵笑:“也没什么,只是当官累了,想归于田亩。”
“你才三十来岁就说这话?”
“正因为还年轻,不想案牍劳形,想试试能否再有提升,有朝一日说不定可窥三重秘藏……嗯,此外,贱内近日又有喜了,也正好陪她漫步田园,好生将养。”
“是伱崔家一堆人在当官,你当不当不影响你崔家实力,自我觉得无所谓,不如练功对吧。”
“呃……”
“算了……既然尊夫人有喜,孩子名字起了没?”
“想过,元央吧,男女都能用。”
交谈声一路远去,两个少女很是同步地转着脑袋目送君臣离开,一个低声自语:“看似聪明有主见,实则任凭争议而君无所断、立国十余载而国无所向,昏悖之主也。崔文璟想必是觉得他不值得辅佐,不如提升自己,以待其时,他却不自知……”
与此同时,另一个也在自语:“起码他不是残暴独夫……若有容人之量、得正臣辅之,未尝不能垂拱而治。崔文璟有为之年而辞官,此世家之私,只谋己身,与国无益。”
似乎互相都听见了一点点对方的只言片语,继而转头怒视,看对方越发不顺眼了。
——键政历来是很容易把朋友都吵退群的,何况两个本来就互相看不惯。
两人都气鼓鼓地起身想走,可拖得这么片刻,忽然身边就被团团围上了一大群人:
“唐姑娘,唐姑娘!在下京师小白龙姚九路,在万德楼设宴为唐姑娘接风洗尘,请姑娘务必赏光……”
“你是个屁的小白龙!唐姑娘别理他,家父礼部卢侍郎……”
“皇甫姑娘,我义兄是琅琊王道中,与令尊曾有一面之缘……”
“皇甫姑娘,我也知兵,愿与姑娘推演沙盘,饮酒纵论,不亦快哉!”
两人只觉得一群苍蝇在身边嗡嗡嗡,差点没忍住出手揍人。
“唐姑娘,那个姓皇甫的过于粗鲁,姑娘远来是客,她竟去城门堵人,我们都为姑娘不平!”
咦……唐晚妆看了他一眼。
“皇甫姑娘,那个姓唐的一脸清冷,不知道装什么装,还是姑娘飒爽!”
咦……皇甫情看了他一眼。
正当两边都以为找到了怎么巴结美人的方法,两位小美人却不约而同地怒道:“背后说人,非君子也,我与她之争光明正大,要你们做什么小人!”
说完又极其同步地挤出人群,在一群苍蝇追逐之下飞速跑路。
跑路之中下意识转头对视,又愤然转回了脑袋。明明听得心中极爽,却还要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那种心情谁懂啊!
你们就不能在她不在的场合说嘛……真是的。
“二位……”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少年,身后跟着一大群护卫,堵住了去路,笑眯眯道:“不知能否赏光,请二位吃个饭。”
两人刹住脚步,都冷声道:“让开!”
别人还知道只巴结一个,你倒厉害,两个都想请!
身后追逐的苍蝇们倒是都有些瑟缩地停住脚步不敢上前,悄悄在远处观望。
“二位何必这么凶,不过是交个朋友。”那少年笑道:“二位都是初来乍到,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我没有兴趣交朋友。”皇甫情抄着手臂冷笑:“你喊我娘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少年:“?”
哪来的粗俗女子。
他看向唐晚妆,这个文雅一点……
结果唐晚妆确实文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从他的随从边上穿过去了,视若无睹。
有人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唐晚妆直接一脚踹了出去,踹得人仰马翻,同时自己借力飘飞,踏墙凌波,转瞬不见,优雅绝伦。
几乎是心意相通似的,在唐晚妆出脚的同时,皇甫情也在另一边一脚踹翻了拦在他面前的喽啰,飞速登墙而走。
风中还传来唐晚妆的声音:“晚妆赴京,为游学而来。京师人文荟萃,必有以教我,应当不至于像乡下那么多泼皮无赖……此前稷下争鸣,晨钟暮鼓,还是很让人仰慕的……”
余音袅袅,也不知道后面藏了些什么失望的叹息。
一群京师爷们臊得面红耳赤,都瞪着那少年和帮闲不说话。咱们虽然苍蝇,也没像你这样当街堵人试图强邀啊,这京师名声都被你坏了,要是传到江南去,还要脸不要了?
但没人敢骂他,因为很多人都认得出来,这位是太子。
当今唯一的皇子。
也就皇甫情那泼辣的敢自称要做他娘了……要是较真一点这都算大不敬。不过豆蔻少女言辞无忌,也没谁较这个真。
太子俊脸阵红阵白,看着周边人仰马翻的废物们正要发脾气,却忽有人踱到面前,慢慢道:“太子欲报复?”
太子抬头一看,不敢怠慢,拱手道:“崔少傅……”
“已经不是少傅了,刚刚向陛下告老。”崔文璟淡淡道:“离京之前,最后告诫太子几句吧……皇甫永先世镇雁门,可削之而不可辱,他让子女搬迁京师,有质子之意,却不是任人欺负的。太子凡事三思,莫损皇家颜面。”
“真提亲呢?”
“不合适,当皇甫永先成了外戚,更不可控,何况他还有前朝背景……陛下不会答应。”
“那……唐晚妆?”
“这个你若真心提亲倒是可以考虑,但目前来说,她门第还是略低一些……陛下还好说,皇后恐怕坚决不会同意,可暂观后效。”崔文璟微微一笑:“反正现在你们都还年轻……这个小姑娘有股气,说不定唐家门楣由她而兴,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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