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路到密州,再转五丈河水运,比在广州上岸向北陆运省时省力。
可惜的是这个年代没有专门的交通运输管理部门,度支司下面虽然有发运案,但主要管的是几条通京师运河的漕运,天下交通并不在他们职责范围内。至于遍布天下的驿路和递铺,则在枢密院属下,主要管军情传递和公文来往,兼及官员的私人信件。
徐平虽然有心在这个方面着力,可暂时与他的盐铁司无关,有心无力。
提到了邕州的白糖业务,在座的几个人都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此时的邕谅路局势。那里是这个时代的热点地区,各种新闻也多。
此时石延年也已经到了谅州上任,协助蔗糖务向南迅速扩张。徐平在的时候,本就已经扩到了凭祥峒和门州一线,经过去年一年,又扩展到了谅州。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白糖产量预计会大规模增加,不只是年景好,地方也大了许多。
而且随着道路的修通,蔗糖务今年会扩展到交趾北部,那里的土官已经从先前归升龙府管辖改到了谅州属下。
范讽彻底失去了留在京城的机会,终于安心去邕州上任。边疆大帅的权限比较大,可以自辟属官,一批原来郁郁不得志的东州逸党成员远赴万里,到邕谅路去追随范讽和石延年,以图建功立业。这些本来就是天天啸聚山林,骑马舞剑,想着效力边疆的人物,刚好有了机会,到西南边疆对着一帮小国土蛮施展他们的抱负。
如今的邕州虽然不如徐平在的时候发展得扎实,却更加热火朝天的热闹。曾经嚣张无比的交趾现在成了肥肉,谁去那里当官都可以捞一把功劳回来。
最开始的时候邕谅路的官员都推托不去上任,现在抢破头要去。这个时候,那里民事增加户口增加钱粮很容易就能刷政绩,军政周围已经没有能打的,简直就是放着大把功劳让官员随地捡。而且随着人口增加,令人闻之色变的瘴气也已经基本消失,最大的障碍已经消除,已经是大宋低级官员的福地。
谈起邕州,徐平就不由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日子。虽然在遥远的异乡孤独了点,但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在那里改天换地,重造一个新的世界。
在岭南的时候天天想着回京,回到京城了又想念那时的生活,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知道满足。不过这不知满足的心,才是支持自己不断前行的动力。
不知不觉间,一瓶酒下肚,陈酒后劲大,在座的六人都微微有了些酒意。
正在这时,外面看门的仆人进来禀报:“官人,外面来了一个异乡的举子,说是江西路建昌军进士,名叫李觏,曾与官人在邕州相识。”
李觏?徐平不由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那个雨夜为自己送行的年轻人。唉,说是年轻人,其实李觏比自己还大一岁呢。也对,今年春天开科,他也该考进士了。
“快,快,请他进来!”
如果不是旁边坐着这么多位同僚,徐平真想迎出门去。说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年了,惟有这一个李觏,不是因为自己做出了什么新东西,建立了什么功业,又或者是当了什么高官来敬重追随自己。他是在邕州认认真真地研究自己的施政措施,这些措施带来了什么样的效果,如何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而在自己面前甘称学生的。
常说人生得一知已足矣,徐平穿越千年,能够在这个时代遇到理解自己的人,怎么会不倍加珍惜?
不一刻,仆人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
李觏还是当年到邕州见徐平时的样子,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袍,满面的风尘之色,甚至背上依然有一把旧了的油纸伞,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一把。
到了徐平面前,李觏深施一礼:“学生李觏,见过郡侯。”
徐平起身,扶住李觏的肩膀道:“不必多礼。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在座的都是我的同僚,你多请教。”
在座的几人中,王拱辰是上科状元,刘沆和韩琦两人都是榜眼,徐平本人也是天圣五年的探花一等进士,其他方偕、曹颖叔和王彬三人,虽然科举名次不高,但登科都已经多年,官海浮沉也有十几年了。面对李觏这个还没登科的进士,自然都是前辈。
李觏上前一一见礼,众人看徐平的面子,都和善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