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人跑了,待我先传信与将军再做决断,不过,蔚家军的人自来是硬骨头,且先不必将人逼得太紧,免得狗急跳墙坏了将军的大事。”
“属下领命!”阿古抱了抱拳,转身就要出去。
“且慢。”木通见状忙将人拦住,转而对巫玛道:“前锋,此事万万不可,依在下看,耽误太久事情恐会生变,还不如现在就将人捉了。”
这话巫玛不大爱听,沉下脸道:“木通,你这是在教唆本前锋越庖代俎,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斜眼看着木通道:“将军还没下令的事,何时轮到你我私下决断了?”
阿古脚下顿住,看看巫玛又看看木通,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巫玛出身将门世家,年不过十七,乃是大夏威武将军独子,他自小跟着巫玛,本心上,自然愿意遵从巫玛的命令行事。可巫玛会到尹卓的骠骑营,正是因为威武将军有意磨砺他的心性,巫玛人虽聪明,却性子冲动心无城府,思虑问题远不如木通周全。
木通虽然只是幕僚,为人却极为沉稳机敏,又向来得巫玛倚重,在木通出现之前,巫玛在骠骑营中频频出错,尹卓只将他安排在普通步兵营,他能走到如今这步,大半要归木通的功劳,万一木通将人说通了呢?
木通心下暗嗤,很想说你早就这么干了,却是满脸正色的给阿古使了个眼色,这才转身朝巫玛抱拳道:“还请前锋听在下一言,在下之所以会有如此一说,乃是为了前锋打算。”
巫玛心下不虞,木通到他帐下的时间不短了,以往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不会在下属面前跟他唱反调,这两日却频频在他面前表现,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但他深知木通不会无的放矢,闻言半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瞬,见他与寻常一般无二,这才道:“说罢,让本前锋听听你到底有何高见,若是说的不好,企图挑拨本前锋与将军的关系,休怪本前锋不念旧情!”
“多谢前锋。”木通抬起头,笑了笑道:“前锋对将军赤胆忠心,委实另在下钦佩。可战场之上,事情瞬息万变,却是容不得事事多做思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此话何解?”巫玛闻言皱了皱眉。
木通往帐篷外看了眼,正色道:“前锋还请细想,昨夜暴雪,不仅阻了咱们的路,同样也阻了将军的路。咱们的大军在与蔚家军交战之前就已开拔,且是前锋部队,如今尚且只到达此处。
可将军是在首战结束后再行出发,按照时间推算,昨夜暴雪之时,将军大约还在沼泽境内。眼下咱们在蔚家军的地盘上,飞鸽传书与将军恐会被蔚家军拦截,但若派人快马传信与将军,暴雪之后道路难行,这一来一回之间,岂不白白耽误时间?”
“那又如何,便是速度再慢,今日傍晚将军也能收到消息,算上折回的时间,至多半夜时分咱们就可行动,到时候夜黑风高,麒麟卫的人已经冻得半死,擒人岂非更加容易?”
“前锋此言差矣。”木通拢着袖子摇了摇头,面上一副积年幕僚才有的深沉样,岂不知与他白面书生的斯文样委实不搭,只听他徐徐道:“前锋既然知道将军定会应允,前面的九十九步都走了,为何不将事情做的更漂亮些?”
前面的九十九步,自然是指巫玛在没有尹卓命令的前提下,直接下令将伏虎营与麒麟卫的人围了,又在出手后,逮着身手相对弱些的伏虎营下了屠杀令,最后只剩下麒麟卫。
因此,巫玛擅做决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点上,巫玛心中自是有数。
可他能说,他是因为麾下斥候被麒麟卫发现,怕将动静闹得大了,又太急于证明自己,这才会为了堵漏,脑子发热率先对伏虎营和麒麟卫动手吗?
他会决定在此时传信与尹卓,原是先存了将功折罪的心思,邀功表忠诚尚在其次。其实,将功折罪也可不论,有他阿爸在,尹卓再如何,也不能拿他怎样,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别的想法。
可这想法,因着没收到隐魂卫的消息,暂时还无法实施。他思忖着看了眼木通,扬眉道:“你说可以将事情做得更漂亮些,到底何意?”
在巫玛看来,立即派人传信与尹卓,既可以表明自己对尹卓的敬重,也可以凸显自己的功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木通闻言再次轻叹,看巫玛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弟弟,既柔和又无奈,他温声道:“前锋可曾想过,将军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属下?”
巫玛闻言一愣,“自然是有勇有谋能力非凡又忠心耿耿的。”所以,他如今这样岂不正好?下令围堵蔚家军的人,可以证明他有勇有谋能力非凡,围住人之后传信让尹卓决断,可表明他的忠心。
“可前锋若只让人围了麒麟卫,再传信等将军示下,却并非上上之策,更甚至,会让将军觉得前锋优柔寡断。”他说着行至大帐门口,撩开门帘一角,立即就有冷风灌入。
“前锋且看,此时日头高挂,咱们留在帐中尚且觉得寒冷无比,麒麟卫的人却是从昨夜开始,就一直留在草原之上。期间他们先是经过殊死拼杀,再是一路奔逃,如今只怕大部分人已经体力不支,等到将军示下,这些人怕是早就冻死。
退一步说,便是麒麟卫实力强悍,并不会冻死,可冻伤呢?冻伤后还需花银钱诊治,若不诊治,便不得其用,将军要来又有何益?更何况,草原上时有狼群出没,若这些人入夜后被狼群攻击,咱们救是不救?
救的话便是本末倒置,平白惹人笑话,不救的话,这些人无力反抗,多半仍是死路一条。如此,前锋岂非白忙活一场,算上之前折损的将士,又要如何与将军交代?”
“此外,前锋还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说到这卖了个关子,见巫玛已经听进去了,这才继续道:“眼下看来,咱们虽稳占上风,可脚下到底是启泰地界,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万一在等待将军示下的这段时间,麒麟卫有人逃了出去,将消息透露给杜权骁勇,那才是真的坏了将军大事,其后果……”
其后果自然是巫玛无力承担的。巫玛并非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一则是他有立下更大功劳的机会,一则是,他觉得自己的部署已经安排得非常周祥,这个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现。
可木通居然将话挑明了,他觉得自己的能力遭到了质疑,顿时怒道:“本前锋已经将沿草原到城镇的路线全部封锁,绝不可能有人在前锋队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凡事难逃万一,在下浅见,还是早些将人捉了才是万全之策。”木通并不因为巫玛的怒气惊惶,他说完后深施一礼,面色恭敬的退到一边,只等巫玛自己拿决定。
阿古从头听到尾,也觉得木通说的更有道理,硬着头皮道:“前锋,属下也觉得,木通所言不无道理。”
事实上,木通的话,巫玛早就听进去了,否则也不会发怒。
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在争取更大的利益与捅下无法收拾的篓子之间来回摇摆,一时间有些难以取舍,也拉不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