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久不回家,这会子到了家里头,心情大好,听到薛姨妈这么说,他忍不住就要打趣:“妈以前可是说要我出人头地不能一直在家里头混着,怎么这会子又说要我不要出去当差了?”
“我是说要你不能在家里头混着,可也没有说要你出远门,”薛姨妈说道,“这一去大半年的,你若是再不回来,我都要担心死了,再者说了当差办事,又不是上战场打战,”她还颇有些不满,“你们才多大的岁数,就已经打发着上阵去了,这可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前几日你那同学的家里人打发着来找我,说若是再不回来,只怕是大家伙要一起着去敲登闻鼓了。”
登闻鼓是设置起来给有冤屈的人无处求告,只能是告御状的法子,这鼓一敲起来,通政司绝不敢不禀告皇帝,当然,这是太祖留下来的德政,如今登闻鼓已经只是成为了太平盛世的装饰品,平日里头侍卫层层把守,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不然真的敲动了登闻鼓,岂不是说皇帝这太平盛世被戳破了?地下的官员为什么处理不好冤案?这都是人人不高兴的事情。
薛蟠笑道,“登闻鼓朝着那边开您只怕也是不知道的,如今且平安归来,自然不用说那些事儿了,这些日子先休息休息,等回了咸安宫,找个由头,就辞了那边的事儿,回家来料理自己的生意是了,”薛蟠觉得自家的生意熟门熟路,做起来更轻松些,虽然在薛姨妈这边报喜不报忧,但天竺之行的凶险,薛蟠是深有体会的,这日子可再也不愿意过,“外头的差事我可就不做了。”
薛姨妈大喜,“若是如此,也是极好的。别在外头说话了,赶紧着到里头去,家里头人都等着呢,姨妈宝玉他们也在。”
薛蟠跨步和薛姨妈一起进了正院,还没见到其余的人,倒是丫头们叽叽喳喳都围了上来,雀儿鹤儿一起给薛蟠福礼请安,又叽叽喳喳的问好,这是薛姨妈治家颇为宽仁的缘故,小丫头们丝毫不惧怕薛姨妈纷纷上前来围住薛蟠,薛蟠见到众人如此,又见如花笑颜,心里头颇为感动,说笑了几句,又命众人:“赶紧着回自己个院子去,我带了好东西给你们!”
丫头们这才放开了薛蟠,鸿儿看了看左右,奇道,“适才晴雯姐姐还在这里头呢,怎么一会子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杨花给薛蟠掀开门帘,已经是农历十一月的天气,北地天气已经降霜颇为寒冷起来,室内早就点了火龙,厚厚的棉布门帘一打开,里面的暖气就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只见到黛玉宝玉三春都在此处,就连贾环也咴儿咴儿束手束脚的坐在下手,众人见到薛蟠,脸色表情不一,宝玉连忙起身,“薛大哥哥可算是回来了!”黛玉和宝钗原本在说话,听得脚步声抬起头来,见薛蟠进门,眼中突然就露出了喜悦的亮光来,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气势慢慢的颓了些,低着头眼睛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呢。
王夫人笑道,“蟠哥儿回来了!”见王夫人在此,薛蟠连忙行礼,“还客气什么赶紧着坐下,让你妈好生看看你,出去那么些日子了,家里头的人可真是惦记的紧。”
薛蟠行礼毕,宝玉黛玉三春等又一起站起来,对着薛蟠行礼问好,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礼数,薛蟠团团作揖,“都免了吧,大家伙许久不见,”薛蟠这么一个个的看过去,迎春温婉依旧,探春依然美艳动人,原本惜春身量还小,但这大半年过去,身子拔高了一些。容貌虽然没有探春如此美艳,但的确是寒梅别枝,泠泠有出尘之意,若是论起这冷淡之色外,倒是和昔日在扬州见过两次的红梅花有些相似,她似乎并不是很愿意来此地,只是随大流站了起来,薛蟠要将众人一一扶起,她也连忙躲到了后头。探春笑道,“云丫头前些日子还念叨着薛大哥哥呢,只是前几日就回去了,不得一见。”
“这有什么,”宝玉笑道,“薛大哥哥回来了,必然是要再请她过来的,只要告诉老太太一声就完了。”
探春忙道,“如今家里头这么乱糟糟的,怎么好叫,不如过了年再议论这事儿。”
宝玉见探春这么说,也就罢了,贾环也上来见礼,薛蟠一一笑着应对,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林黛玉一眼,她瘦了,也长高了,薛蟠叹道,“林妹妹,许久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黛玉笑道,“这话说的奇怪,难不成就我一人瘦了?我瞧着蟠哥哥也瘦了。”
“我这是在外头行军呢,苦的很,”薛蟠见到黛玉心情这会子还不错,于是也不提让那黛玉伤心欲绝之事儿,“这可不是在家里头,难不成你在家里头也吃不上饭?我在外头可是苦的很呢。”
他开了句玩笑,但是瞥见王夫人在此,才惊觉这话儿不对,于是连忙说起来了自己在天竺行军餐风露宿之事,众人听得很是唏嘘,特别是薛姨妈忍不住又落泪了,“你从娘胎里出来,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可见这一次实在是难为你了。”
见到母亲如此,宝钗连忙劝慰:“母亲不必如此,我听张爷爷回来禀告的消息,哥哥在外头可是威风八面厉害的紧呢,那里会这样的委屈?”
薛蟠哈哈笑道,抬眼望着端庄盈盈如玉的宝钗,“还是妹妹知道我的,那里都不会不舒服了去。”
众人说笑一番,王夫人又问:“这里头的事儿倒也不必急着说,老太太很是挂念蟠哥儿,什么时候咱们到老太太那边说去,把这天竺的新鲜事儿说一说,也给老太太热闹热闹。不过适才在西华门外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是谁拦住了你?我们也打发人问你的舅舅,只是说不必多管,见到你回来,所以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