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军人,只想打胜仗,并非一心要把百姓往死里逼。只是不知为何,命令到了下面就走样了,反倒成了各级官员捞好处的不二法门。王庆这个贼寇出身的朝廷新晋父母官,初次玩起这种套路来,竟也无师自通像模像样。
有了这个变通,大户们倒是能松一口气了,可贫户可就惨了。人家有钱,在县城里自然也能过好日子,即便是仓库里的粮草全被官军以防止资寇的名义拉走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就尴尬了,因为一旦离了这个家,他们就甚么都没有了。官府描述的所谓前景就好像海市蜃楼,肯信这种虚无缥缈说法的实诚人,早已跟梁山泊跑光了。
可惜,朝廷要想动真格做点甚么事,光凭一盘散沙的老百姓还真无力阻止。如今的登州四县,朝廷驻军生生超过十万人,人手多得足以深入到每个自然村。所以此番刘仲武的坚壁清野之策,施行得极为顺畅。除去刚开始时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登州境内早已是百里不闻人烟了。
……
登州,蓬莱北,刀鱼故寨。
“老太尉当真是了得,这才短短几天工夫,便叫这登州变作绝地!依我看,等梁山贼寇坐吃山空,再想来劫掠登州之时,只怕便要绝望了!”一个红衣黑甲的中下级军官,此时正陪着一个年轻后生,站在崖前观海。
那后生见说,回头望向身边这壮实军汉,自嘲道:“这几天以来,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父帅的好话!”
那军官也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道:“瞧衙内这话说的!既是为国除贼,挨两句骂又算得了甚么?老太尉本是出自公心,对这些流言蜚语也未必便放在心上!只要平定了梁山匪患,将来这京东百姓头一个要感谢的,就是老太尉哩!”
“夜叉啊夜叉,你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了!你也不用劝我,即便将来京东的百姓都念父帅的好处,但在这登州,我刘家的恶名算是洗刷不掉了。唉,好在如今内地诸州都缺乏劳力,登州百姓内迁,想来日子也不会难过!”
那后生说到后来,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看得出来,他在坚壁清野的大方向上也是持赞同意见的,唯独在执行的细节上,颇有些不忍之色。
被唤作“夜叉”的军官正待再劝几句,却见这后生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咱们近来,收集到多少船只了?”
“真是贼过如梳,老话说得一点不错!衙内,末将寻遍登州海岸,也只得来这十几艘渔船!”见后生皱起了眉头,夜叉又道:“不过要完成老太尉的密令,倒是足够了!”
那后生“嗯”了一声,望着茫茫大海不再说话,夜叉在旁等了半晌,忍不住道:“衙内,毒药末将已经全部配好了!恰巧昨日带人寻船之时,还意外寻到两头病死的瘟畜,末将全都带了回来!常言道赶早不赶晚,不如就在今晚,末将便带人摸上沙门岛去,把这事给办了!”
说来,刘仲武到底不是甚么只会守株待兔的庸将。说起他的密令,绝对是打蛇打七寸的要命招式。梁山泊虽然在京东席卷了无数钱粮上岛,一时半会倒不至于闹饥荒,但沙门列岛有个天大的劣势,就是淡水。
这几个岛子可不比梁山泊,四周都是淡水。就算董平一伙人奉命回京途中故意在水泊边上脱裤撒尿,顶多也就恶心一下岛上的人而已。但沙门列岛就不同了,在短时间内涌入数百万人口,光凭岛上那有限的水源,本身便难以为继。若是再如董平那般,“污染”一下水源,那可是会要命的。
“夜叉,那可是数百万条人命呐!”后生回头望了夜叉一眼,语气道不尽的沉重。
“可他们活下来,就是数百万匪盗!京东、河北,甚至整个大宋,便永无宁日矣!”夜叉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见说一反刚才的笑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老太尉为国除贼,不惜身背骂名,皆因他深知此事绝非儿戏!若对这伙贼人心软半分,就是对大宋百姓心狠十分。倘若我等此时优柔寡断,行妇人之仁,等到将来这伙贼人反攻京东,但凡有个差池,老太尉的罪责就大了!衙内,你可要想清楚!”
后生闻言,脸上肌肉不禁抽动起来,显是内心中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熬过半晌,只见他咬了咬牙,出言道:“我军现今布局未稳,各县城池修缮未毕,轻易逼得梁山贼寇狗急跳墙,未见得降兵便能守住城池。如此,我西军便难以出奇制胜,歼贼于野战之中了!许提辖,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