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拦路,李晨的话直截了当,毫不含糊,我也就坦率地道:“李市长,别的都好说,就是动作太大了,让人很担心,这样搞下去,容易翻船。”
“怎么会呢,叶书记,你过虑了。”李晨笑了笑,掸了掸烟灰,缩着身子往下沉了沉,除了手臂外,只留着脖子以上的地方留在水面,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
我微微一笑,摇着头道:“还是小心点好,重机厂上次可是差点闹出人命来,那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了。”
李晨转头望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叶书记,那次确实有些情绪化,没有及时到场化解矛盾,事后想想,我也非常自责,不该意气用事儿,但在重机厂的事情上,鲍昌荣应该承担最大的责任,这是不容辩解的事实。”
我摆了摆手,笑着道:“李市长,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大方向应该保持一致,无论怎样做,都不要影响到地方稳定,这应该是不容触及的底线。”
李晨又吸了一口烟,皱了皱眉,阴沉着脸道:“叶书记,你来得不太是时候,当了别人的救命稻草,只不过,那人根本靠不住,他很喜欢搞过河拆桥的把戏,马副书记就曾经吃过他的亏,被着实利用了一把,他这才寒了心,不再上当受骗,你要提防着些,可别重蹈覆辙。”
我掏了掏耳朵,又吸了一口烟,微笑着道:“李市长,你对那人有偏见,找机会,也应该在这个池子里泡泡澡,开诚布公地沟通一下,早点把误会化解掉,那样于公于私都好。”
李晨皱起眉头,拿手指着我,淡淡地道:“叶书记,你真会开玩笑,那怎么可能呢?”
我也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道:“李市长,我是认真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四目相对,过了半晌,李晨先把目光移开,摇着头道:“两年之内,我们两人必然要走一个,叶书记,希望你能支持我。”
我叹了一口气,轻声地道:“李市长,不要把事情闹大,那样会得不偿失的。”
李晨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眯了眼睛,不再吭声,半晌,他把头也沉在池子里,闷了许久,才仰头甩了甩,伸手用力搓了搓脸孔,站了起来,笑着道:“叶书记,水太烫了,我出去做做按摩,这家山庄里养了些野模特,表演风格很大胆,你要是感兴趣,一会咱们去瞧瞧,今夜只谈风月,不提那些烦心的事情。”
我摆了摆手,笑着道:“李市长,不必了,今儿酒喝得有点多,脑子太晕,想早点回去休息。”
“也好。”
李晨的声音有些发冷,他拿着毛巾,擦了身子,裹了条白色浴巾,向外走了几步,来到门口,摸着门把手,回过头来,心有不甘地道:“叶书记,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何必搞得大家都很被动?”
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李市长,在原则问题上,我是不会妥协的。”
李晨哼了一声,拉开房门,转身走了出去,沿着旁边的红木扶梯上了三楼,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皱眉沉思了起来,十几分钟之后,一个苗条的身影钻了进来,扑到他的怀里,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在床上翻滚起来。
洗了温泉浴,果然周身舒泰,每个毛孔仿佛都舒展开来,我出来以后,却没有见到市长李晨,他径直回到前厅,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与吴方舟等人闲聊了一会儿,山庄老板拿着相机走过来,热情相邀,与他合影留念,老板娘又捧来笔墨纸砚,请这位年轻的纪委书记当场题词。
我兴致很高,摸了狼毫笔,饱蘸墨汁,稍作思索,就挥毫写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窗外,最后一盏街灯已然熄灭了,夜色正浓,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席卷而来,它就像是沉默的怪兽,于无声无息间,轻易地吞噬了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