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全凭官家旨意。”
无诏不可返京。
小孩子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大人却懂。
如果没有官家发话,他一生一世都不可再踏入汴京城,相当于流放了。
赵玉卿眼睛一热,当即就要落下泪来。
“儿啊。”她喉头哽咽,目光热切。
可该有的叮嘱都已说尽,临到出行再哭哭泣泣未免影响儿子的心情,赵玉卿将眼泪生生止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娘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常来信。”
傅九衢点点头,扫一眼凄冷的道路尽头,目光仿佛越过重重的院落,看向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母亲保重……”
他声线喑哑,嘴唇抿出幽冷的弧度,仿佛不忍再看母亲伤怀,说罢掉头就走。
“时辰差不多了,出发吧。”
“阿九……”
赵玉卿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下窒息般抽痛,仿佛被人挖了心肝。
扬州虽是淮南首府,江南富庶之地,可孩子离开视线,当娘的就开始担心他会吃苦,更担心去了那边有人为难于他……
千头万绪泪上眼眶,却只得一声叮嘱。
“保重。”
傅九衢没有回头,从孙怀手里接过马缰绳,将氅衣一拂,翻身上马,淡淡地挥手。
“启程——”
声音未落,人群里便传出低低的哭泣。
小三念扁着嘴巴,红着眼眶呜咽,“傅叔,路上要小心坏人。”
傅九衢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傻孩子,是路上的坏人要小心傅叔。”
二念高举手臂,用力地挥舞,“傅叔威武!”
傅九衢淡笑一下,见长公主小步走近,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鼻子突地一酸。
那是一种本不该有的情感。
几乎顷刻间,从心底沸涌而上,不能克制。
“母亲不必相送。”他的声音温柔得自己都诧异,“一到扬州,儿便给你写信,报平安。”
赵玉卿含泪点头,“你媳妇儿这几日身子不好,吃什么都吐,是我吩咐她们不许吵醒她的……也免得你二人离别伤感。你莫要怪罪她。”
傅九衢勾唇一笑,“不会。”
那女人怎么会为他而伤心呢?
傅九衢再次掉转马头,大步离去。
人群随他而动,慢慢走向那长长的车队。
“郡王——”
辛夷的低呼声,破开浓雾而来,清灵悦耳。
傅九衢下意识勒住马。
她走得很急,将杏圆和桃玉两个丫头都甩在了身后,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一袭轻软的寝衣在狐裘大氅下若隐若现,头发只松松地挽起,那一片墨色好像随时要倾泻而下,一看便知是匆忙间来不及收拾,但那慵懒轻盈,却娇丽绝艳。
“你慢些!”傅九衢不满地皱眉,盯住她。
辛夷轻轻揪紧衣裳,“我做了一个梦……”
四周都是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脸上。
这不是两个人私下相处,辛夷将话头咽了回去。
“睡得太沉,差点错过为你送行。”
傅九衢微微眯起眼,俊逸的脸上闪过探究的目光,脸色好看了许多。
“身子不好就多睡一会儿。送不送行有什么打紧?”
辛夷盯住他的脸,声音有些轻哑。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得见,还是要来送你一程。”
隔着人群,傅九衢隐约看到她眼里泛红,好像有晶莹的水珠湿润了她的眼眶。
“你哭什么?”
人家把戏演得这么走心,他不回应说不过去。
傅九衢轻轻跃下马背朝她走去,在一片窒息的静谧里,长臂微微张开,将辛夷搂入怀里,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摩挲。
“十一别哭了,我在扬州等你。”
温声软语,如羽毛掠过腮边,辛夷如同受到蛊惑一般,越发觉得这个怀抱就属于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整个人如同醺醉一般抬起眼眸,呜咽出声。
“九哥……”
傅九衢身子僵硬。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美好,喉结一动,顺势搂紧她,低下头去作势要吻……
周围寂静一片,众人屏息凝神。
看着他们的主子倾身而下,却只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在家好好养胎。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