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事不行,根本压不住场面,更别说宰执天下了。
“诸位同僚,百官视我等为宰辅,陛下以我等为股肱,肩负重任,敢不诚惶诚恐国事艰难,积弊重重,不需要仆多说,诸公具是当世大才,心中自有锦绣文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就是,畅所欲言,开诚布公,究竟该如何振兴大明,从哪里下手,不只是陛下,包括天下臣民,都在看着我们,需要我们拿出一个方略来。”
这一番话说的四平八稳,可是大家伙也听得出来,唐毅定了调子,明显倾向于变法一派,高拱难免嘴角上扬。
只是高肃卿也改了不少脾气,没有直接往前冲,而是让马仔先来。
张居正沉着脸说道:“次辅,诸公,治国重在治吏,吏治清明,则天下大治,吏治昏暗,则天下大乱。自从严党把持朝政以来,任用私人,破坏考评制度,官员调动升迁频繁,不能各安职位。加之严党钳制言路,以致科道官吏,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多有不肖之徒充斥期间。故此我以为当整饬吏治,此为首要之务“
当然吏治大坏,并非严党全是严党之责,徐阶无原则地袒护言官,也是一大乱源,只是张居正不舍得拿老师出来鞭尸,故此只能把罪责推给严党。
但即便是如此,赵贞吉也承受不了,好你个张居正,竟然充当起高胡子的打手,你忘了吗没有徐阁老,能有你的今天
忘恩负义,吃里扒外
赵贞吉振衣奋袖,就要好好教训张居正一番,见他有动作,高拱突然把眼珠子瞪圆了,从里面射出两道寒光,心说赵大洲,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
“咳咳”
唐毅突然咳嗽了两声,“诸公,今日是论事,不是论理。张阁老提出整顿吏治,我认为是恰如其分的,至于该如何整治,容后再议。”
说着,唐毅挥动大笔,郑重写下吏治两个字,这就代表改革的一个方面。其他六个人一见,也暗暗点头,第一次开会,就闹得不欢而散,实在是有损内阁大学士的脸面,大家伙还是悠着一点。
果然接下来的氛围就轻松了一些,第二个说话的是唐汝楫,“我认为军制也该调整,近些年南军北调,小站一役,重创俺答,足见我大明健儿不比任何人差,只要好好训练,是能够大胜仗的,眼下九边军户,积重难返,京营上下,徒有其表,朝廷每年靡费数百万两,竟然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实在是奇耻大辱。军制,不改不成”
这也没有什么说的,第二大内容就此确立。
话匣子打开,陈以勤也开口了,“我以为眼下民生艰难,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不说别的地方,光是去岁以来,北方诸省水旱蝗灾不断,京畿附近,十室九空,百姓争相逃遁,我以为应当约束官吏,于民休息,休养生息。”
他说完,张居正却微微摇头,“陈阁老,您说百姓凄苦,我是赞同的,而且要我说,天下已经千疮百孔,犹如一堆干柴,只等着一点火星,就会燃起燎原大火。只是您开出的药方,我并不赞同,所谓休养生息,那是百姓有所生计的时候。例如洪武朝,经历几十年的战乱,十室九空,民力凋敝,天下空田荒地无数,故此百姓可以生息繁衍。可是眼下呢,天下之田,十之七八都落到了大户巨室手里,占天下九成的百姓,只有三成的田地可供耕种,说是于民休息,其实不过是让老百姓自生自灭而已。”
这话可有点重了,陈以勤沉着脸道:“张阁老有什么高见”
“自然是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张居正突然变得神情激动,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唐毅,目光之中带着傲然。
他张居正不是醉心权斗的小人,他之所以打头破脸,拼命要挤进帝国的权力中心,是因为张居正有足够的自信,他才是最适合挽救大明危局的那一个
“太祖爷订立规矩,官绅可以豁免田赋,本是体恤士人的良法,而且免税田产也有数额规定,例如京官三品以上,可以免粮四百亩,五品以上为三百亩,依次递减。到了嘉靖十年,又修改规定,一品大员可以免粮二十石,免丁役二十,每降一品,逐次递减。”
张居正说着,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朝廷规矩如此,奈何不肖官绅,家中动辄万亩良田,豢养家丁数以百计,结果地方官吏竟不敢清查田亩,按律征税。以致田赋一年比一年少,不得不转嫁少地百姓头上,百姓受不了压榨,近几十年,投献成风。那些官绅受朝廷洪恩,不思报答,反而挖朝廷墙角,破坏税法,大赚其利,俨然一群硕鼠,故此要想真正爱惜民力,就应该清丈田亩,重新厘定田赋”张居正的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