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把吴知府叫来。”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吴时来才姗姗来迟,一个多月的功夫,吴时来瘦了一大圈,越发显得形销骨立,弯腰弓背,跟虾米似的,顶着硕大的脑壳,颧骨突出,两个眼球布满了血丝,大的像是灯泡。
弹劾老师,果然不是好消受的。
“唐大人,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吴时来绝望地说道。
唐毅微微一笑,“吴知府,你错了,本官没有赶尽杀绝,是你自己。”
“我?谁活的不耐烦了,和自己过不去?”吴时来怪叫道。
“你是想把戏演好了,要过徐阁老的那一关,越是惨,就越容易挽回师生的情分,我说的可对?”
吴时来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疯狂摇头,气急败坏道:“不是,不是的,你不要挑拨离间!”
“吴知府,有些事情你比我清楚,就是你们同科,有一个叫柴鹏的户部员外郎,他本想调入吏部,结果有人伪造了一篇文章,说是他不敬老师,结果就被赶到了广西当知县,刚到任,就忍了恶疾,暴毙……”
他的同学,怎么会不知道!
吴时来的拳头抓着桌子,指甲变成了可怕的白色,浑身不停颤抖。
“唐大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背叛老师,相信老师也一定知道我的心意。”
唐毅呵呵一笑,“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会把你高高抬起,比如调任按察副使,或者是到南京的鸿胪寺啊,大理寺当一任官,至于接下来,该如何,你自己想吧、”
还用得着想吗!先明升暗降,弄得清水衙门,然后一脚踢开,搞不好还会被赶到西南,永世不得翻身,落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这些日子,几乎每晚,吴时来都从噩梦中醒来,一个晚上,冷汗几次湿透衣服,他是真的害怕,徐阶外宽内深,是个非常阴险狠辣的角色,就像是毒蛇,时刻盯着你,趁着不注意,就来一口。
等死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要把人活活逼疯,可问题是还有活路吗?
“当然有,吴知府,既然做了直臣,做了勇士,就要拿出一往无前的魄力,岳王爷说过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命。要想做好文官,也要不惜命。”唐毅笑道:“既然徐阁老让调查他们家的田亩,你就放手调查,大胆追究。”
“不不不!”
吴时来连忙往后倒退,“师相他是说假话,不能查,不能查,谁查都会遭到师相的无情报复,会死的!”
还不傻,唐毅笑道:“本官当然知道徐阶说的是假话,可是不妨就假戏真做,徐家那么多的罪恶,都掀出来,也够徐阶喝一壶的,不死也要重伤,而且你吴知府声名远扬,无人不知,徐阶再报复你,天下有识之士,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至不济,能保住晚节,保住身后名,胜过身败名裂。”
唐毅很喜欢招降纳叛,然后看着昔日的走狗,去咬原主人,他当然知道,这么干有些缺德,还有些扭曲,但不得不承认,效果很不错,产生的伤害会加倍。
徐阶把清查田亩的事情交给唐毅,让他当钦差,无非就是想制造他才是受害者的悲情印象,好便于发动舆论,去对付唐毅。
唐毅呢,照方抓药,他接到圣旨之后,按照上面的意思,总揽东南清查田亩的事宜,只是具体分管徐家的责任,就落到了吴时来的身上。
你不是上书弹劾了徐家吗,就让你来查徐家的田产,天经地义,谁也挑不出毛病。
师徒相残,多好的一出大戏啊!
赶紧买好爆米花,搬来小板凳,等着看热闹。
什么,吴时来会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这种贪图名利,又喜欢豪赌的家伙,怎么会轻易放弃权力呢!反正在徐阶那里已经彻底完了,还不如一条道跑到黑,没准还能闯出一条活路。
三天之后,吴时来再度来到了行辕,离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味道,唐毅直皱眉,这三天,这家伙怕是连衣服都没换,唐毅还真猜对了,不光没换衣服,也没睡觉,没吃东西,没上厕所……
就是傻愣愣坐着,不停思索权衡。
他抿着嘴,到了唐毅面前,声音沙哑道:“下官这就去华亭徐家,把案子查清楚。”
“壮哉,真好汉!”唐毅哈哈大笑,立刻以钦差名义,写了一封手谕,交给吴时来,同时又下令,调集五百名火铳手,两百名马队,配给了吴时来。
回头看了看雄壮的队伍,衣甲鲜明,武器精良,没来由的,涌起一股豪气,吴时来露出了一丝变态的癫狂。
“出发!”大军滚滚,向着徐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