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嘉靖的呼吸也沉重起来,整个人像是膨胀的河豚,被怒火给充满了。
听着百姓的议论,九成九都是骂朝廷,替海瑞鸣不平的。嘉靖虽然有所估计,可是也料想不到,在民间,自己的评价竟然是如此之差。
见嘉靖浑身颤抖,额头直冒虚汗,黄锦吓得连忙凑过来。
“皇爷,奴婢求您了,赶快回宫吧!”
“滚!”
嘉靖用力一推,把黄锦推到了一边,喘着粗气道:“朕要看着,朕不信,这大明的江山,就没有一个忠臣吗?”
正在这时候,在角落里站起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儒衫,很是文雅。他脸色凝重,咳嗽了几声。
“简直岂有此理,君父如天,陛下是你们每个人的父亲一般,为国尽忠,为家尽孝,乃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你们在家里也这么议论父亲吗?”说话之人,略带着湖广口音,抑扬顿挫,听得清清楚楚。
百姓们就是一愣,“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教训我们?”有人不服气道。
“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此番进京求学,本以为天子脚下,大邦之地,百姓会有所不同,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人失望,失望透顶!海瑞贼子,诽谤君父,无法无天,当人人啖其肉,喝其血。反而有人称他为青天大老爷?你们是想天天人人不忠,个个不孝吗?”
不得不说,读书人还是很有地位的,他一开口,百姓们立刻都闭上了嘴巴。就连说书先生都连连抱拳,“小的都是信口胡说,诸位就当是一个笑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几乎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嘉靖,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放光,盯着那个替他说话的年轻人,不停点头。
“好,很好。黄锦,回头去询问一下,如此青年才俊,要重用。”
有这句话,一辈子的前程就不用愁了,黄锦默默记下。
正在此时,有一个更年轻的人站了起来,一脸的稚气,最多十六七岁的模样,他大摇其头,冲着替嘉靖说话的年轻人轻蔑一笑。
“真是想不到,一个不辨是非,不懂道义的小人,也敢自称读书人,真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
“你说谁?”
“当然是说你!海大人仗义执言,为民请命,说得哪一句话不是真的,你敢说海大人不忠不孝,你不是小人,谁是小人?”
“海瑞辱骂君父,狂悖犯上,枉顾纲常,胡言乱语,难道不是小人吗?”
“你说海大人胡言乱语,那修醮炼丹也是对的吗?避居西苑,不理朝政,任用奸党,胡作非为,南北烽火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大明江山摇摇欲坠,这些不是事实吗?除非瞎了眼睛,聋了耳朵,才会以为天下盛世,万民安康。不信,你问问在场的百姓,谁的日子过得更好了,谁肚子里没有怨气?”
少年岁数不大,可是说起话来,仿佛连珠炮,威力十足,对方被驳斥的满脸通红,气冲斗牛,连一个小兔崽子都摆不平,还有脸见江东父老吗?
“小子,你可敢和我辩论一场?”
少年一拍胸膛,傲然说道:“有何不敢?谁怕你了!”
喝茶的客人没想到会碰上这种热闹,这几年,徐阶大力提倡讲学,除了灵济宫之外,翰林院,国子监都有自己的辩论场地,还有好些挤不进去的,索性就在茶馆酒楼,进行辩论,每一次都吸引不少人前来,老板最喜欢人多消费,观众看个热闹,参加辩论的人混个名声,正好各取所需。
一见他们要辩论,伙计们快速把说书的台子改装一下,左右摆上了几张椅子,这就算拉开了战场。
替嘉靖说话的那一位首先站在了左边,他冲着四周围拱手,“学生周嘉谟,字明卿,是湖广汉川人。”
对面的少年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说道:“晚生叫顾宪成,是南直隶的人士,此番进京求学,恰逢其时,才疏学浅,年幼无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前辈指证,晚生一定虚心接受。”
少年长得漂亮,彬彬有礼,一下子就赢得了大家伙的好感,掌声如雷。
顾宪成志得意满,激动不已。
“晚生尝读刚峰先生《治安疏》,前后不下二十余遍,先生直言进谏,古之未有,赤子之心,拳拳报国之意,令人动容,先生为了匡正君道,不惜飞蛾扑火,以身殉道,实在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真不知那些辱骂先生,逢君之恶的宵小之徒,有什么话讲?”
说着,顾宪成挑衅地斜了一眼周嘉谟,分明再说,有本事放马过来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