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开心锁,经过唐毅一说,袁亨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阳光了。
文官能风光几朝,太监可没这个福气,一朝天子一朝太监,这还算是好听的,其实更多情况是一朝天子,换了好几拨太监。
掰着手指头算算,唯一特例应该就是成化年间的司礼监掌印怀恩,此老舍了性命不要力保太子朱祐樘,抗贵妃,压西厂,救忠臣,靠着一颗良心,守着孝宗皇帝继位,不光是在宦官中间,就算是满朝大臣也无不敬重。
袁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累死他也比不上怀恩,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已经相当难得了。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嘉靖走了,包括他在内,甚至黄锦都要滚蛋。
这一点袁亨并没有太多的幻想,不管说裕王,还是景王,他们的潜邸都有一大帮太监等着上位。
事实上,麦福、袁亨、黄锦都是在安陆就跟着嘉靖的,他们当年就是手拉着手,过五关斩六将,把老前辈都给干掉了。
对他们来说,最幸运的就是嘉靖寿命够长,好日子也就长了。
袁亨往常总是想取代麦福,总是想压死黄锦,弄得一肚子怨气,跟深闺怨妇似的。心结松了一丝,袁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唐大人,你是想劝咱家看开点?”
“哈哈哈,袁公公,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身为外人,我要说句不客气的,凭着您的身份,实在是不该给别人当枪使啊!”
“唉,咱家也是一时糊涂……”袁亨猛地捂住了嘴巴,吓得脸色狂变,唐毅这家伙太能忽悠了,藏在心里谁都不能说的话,竟然随口就被他给掏出来。
袁亨警惕地看着唐毅,唐毅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道:“袁公公,你觉得裕王和景王之间,谁更有希望继承大统?”
袁亨露出强烈的怀疑,你小子休想再套话了,怒道:“唐毅,你不要陷害咱家,皇爷乾纲独断,在奴婢和臣子的,只有听着。”
“聪明!”
唐毅伸手拍了拍巴掌,讥诮道:“袁公公,你既然这么聪明,为何还要卷入其中?”
“你什么意思?”袁亨惊问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在云水观之中,搜出了一方献给裕王殿下的玉玺,有人想把陆炳之死和裕王牵连在一起!”
啊!
袁亨的脸色狂变,他这几天闭门思过,也没人给他送消息,故此不知道玉玺的事情,听唐毅一说,袁亨脑袋嗡的一声。
他真的要骂人了!
严世藩,你个兔崽子,当初你是怎么和咱家说的?陆炳那边你料理,咱家只管重兴东厂,然后再帮着你干掉唐毅、徐阶这些政敌。你们父子就帮着咱家干掉麦福,司礼监掌印的宝座就归我袁亨吗?
为什么要扯进裕王,你想害死咱家吗?
袁亨脸色一阵阵狂变,坐立不安,不停搓着手,显得惶恐之极。塔尔表现完全符合陆炳在秘密资料里对他的评价。
心狠而量小,贪婪而胆怯。
唐毅综合各种信息,袁亨这家伙还是忠于嘉靖的,而且还是铁杆死忠,他不会是九阳会的人,甚至都没有胆子接触。
故此整个大棋局,真正下棋的人就是严世藩,包括唐毅在内,都是他利用的棋子,从这个角度上讲,唐毅也不得不惊叹严世藩的筹划能力。他能把几种力量驾驭得轻松如意,调动各方力量,而自己则隐身背后,笑看风云起,光凭这份手段,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劲敌儿!
唐毅心中暗自感叹,可是袁亨已经完全慌了,牵连到了裕王,嘉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这个厂公还能不能干下去啊?
“不行,咱家要见陛下,要和陛下说清楚!”袁亨跳起来,抓着袍子,就要往玉熙宫跑,让唐毅一把拉住了他。
“袁公公,你这是干什么,陛下有没治你的罪!”
“当真没有?”袁亨将信将疑。
“要是陛下治罪了,我还至于跑到你这传旨吗?”
袁亨傻了,”唐大人,你什么意思?”
“袁公公,你是当局者迷啊,九阳会牵连到裕王,这就不是我们外臣能掺和的,陛下已经把案子交给了你。”
“给了咱家?”袁亨不敢置信地指着鼻子头。
“没错,就是你袁公公。”唐毅肯定道:“陛下还是相信公公的。”
这句话就好像强心剂,袁亨一下子就精神了,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走路也有劲了,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太监靠的是什么,不就是皇帝的喜欢吗?哪怕强如刘瑾,没了圣眷,拿下他也就是一张纸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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