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正在品味严阁老的高招,突然听到了“开海”两个字,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嘉靖把自己叫过来,不是为了看戏而已,而是让自己了解三巨头的态度。唐毅微微抬起头,现嘉靖冲着他咧了一下嘴角,随即又盯着面前的三位大臣。
“徐阁老。”
“臣在。”徐阶恭敬地站起身,哈着腰。
嘉靖笑道:“这几年户部的事情朕都让你盯着,朝廷近些年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又有多少亏空,你心里可有一本账啊?”
“启奏陛下,近年以来灾荒不断,南北都要战事,兵连祸结,开销非常大。”提到了财政,徐阁老白皙的面孔都缩成了葡萄干。
“就拿去岁为例,各地征收税银折合白银三千二百余万两,扣除地方预留,解送户部的只有三百七十多万两。”
唐毅默默听着,心里又骂开了,地方税收和朝廷税收差距差不多十倍,大明朝的税制还真他娘的奇葩。
一切的源头都在朱元璋身上,这位明太祖文韬武略勤政爱民那是没得说,唯独一点,对于经济财政的认识几乎白痴,他认为把税收上来再下去,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如干脆让地方留足了,剩下的再解送京城。
可是他忽略了税收不只是收上来下去那么简单,更是一种资源优化配置的权力。
就比如眼下,如果户部能有千万两以上的收入,面对东南的倭寇,大可以拨出二三百万两专款专用,练兵,造战船,有个三两年,东南说不定就安宁了。
可是眼下却不行,户部只有可怜兮兮的几百万,还要放俸禄。还要修建宫殿,水利,七扣八扣,什么都干不成。
有人要问。既然如此,能不能把税制改了,优先保证国库呢?
想象后世税制改革也就明白了,这玩意究竟有多难!
更何况大明朝还有一个重如泰山的祖制压着,穷疯了的嘉靖都不敢碰这一块。宁可把希望寄托在海上
徐阶继续说道:“去岁年入减少一百万两有余,可是支出却多了二百万两,多出来的钱主要是赈济灾民,修筑黄河堤坝,疏通漕运,还有增加东南募兵。”徐阶故意没说修宫殿,可是谁都心知肚明。“仔细算来,去岁一年的亏空就有接近三百万两,幸亏外城修建不但没用朝廷一分钱,还从大户手里借来了一百多万。弥补亏空,总算是熬过来了。可是历年亏空加起来已经多达八百多万两,朝廷借钱固然比印子钱利息要低,可是一年算下来也有六七十万两。如果朝廷不能拿出办法开源节流,只怕要不了多少年,辛辛苦苦征上来的税要有三成,甚至更多都用来还利息了。”
徐阶条理清晰,给君臣们算着账,严嵩的眉头紧皱,跟吃了苦瓜一样。李默渐渐从刚才的落败之中缓了过来。眼珠不停转动。
户部这么大亏空,毫无疑问都是严家父子闹出来的,陛下再护着他们,总不能拿老朱家的江山开玩笑。李默不停盘算着。寻找反击的突破口。
嘉靖听徐阶念叨,就好像听丧歌一般,烦躁地摆摆手。
“成了,不要说了。”嘉靖仰天长叹,“都说朕富有四海,可是除了这几座宫殿。朕还有什么?”
严嵩老脸通红,忙跪倒在地,“都是老臣理财无方,以致国库空虚,请陛下治罪。”李默和徐阶也都跟着跪倒,口称:“臣等无能。”
“要是觉着无能,都滚家哄孩子去。”
三大巨头被嘉靖说得没趣,把脑袋埋在了胸口。
“朕叫你们过来,就是要商量一下,财政到了如今的地步,早已不堪重负,朕思前想后,唯有开海一途,能够弥补亏空,充实国用,你们都有什么看法?”嘉靖顿了顿,说道:“徐阶,你先说说。”
“是。”徐阶斟酌一下,缓缓说道:“臣以为开海之后,我朝丝绸、瓷器、茶叶能贩卖西洋,换来大量金银,充实国用,解决财政危机。北虏南倭,归结起来都是一个字:钱!只要有了钱,以陛下之英明,朝中群臣之才智,平定乱局不难。”徐阶不着痕迹送了嘉靖一顶高帽,嘉靖频频点头。
只听徐阶又说道:“然则开海之后,内外往来,倭寇会不会趁此登6为祸,商人一心逐利,又会不会人心大乱,不思耕种,也不可不察。”
徐阶家在松江,他的确不好表态,只能如此模棱两可,好在嘉靖也没有为难他,而是看向了严嵩和李默。
“你们呢,都是什么看法?”
严嵩还是稳若泰山,默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默到底比不过严嵩的耐性,站起了身体。
“启奏陛下,臣以为若是开海能解决朝廷的困局,确乎应该开海。”
李默改变态度了?唐毅心中一喜,却听李默继续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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