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切的那一瞬间,王大郎的眼眶湿润了。
“张大人真真是……咱们家里哪里用得了这么许多,上个月起,就已经叫人送米面和猪肉来,说是现在卫里手头宽裕了,按卫中上下的家境汇在名册里,咱们家是定的丁等,所以每月都有铜钱和猪肉米面,等你领了俸禄之后,怕是就能上到乙等,补贴就少多了……”
当娘的看到儿子,只管絮絮叨叨的说,王大郎忙笑道:“咱娘母子二人,我的俸禄怎么都用不完,怕是买宅子和在城外买地的银子都能攒出来,娘,您放心吧……”
说着,又把几个笑嘻嘻的好友拉过来,笑道:“娘,这都是我在幼军中的好友,割头换命的交情……”
当娘的哪里需着儿子多说,当下便笑道:“好,我这就去烧饭做菜。”
说着,又叫来一个小小子,院子里邻居家的半桩大男孩儿,给些零钱,叫买来板鸭烧鹅猪头肉什么的,切了给儿子和客人下酒,自己下厨房去整治肉菜,她是做惯了的,没一会儿,就把锅生起火来,厨房里也飘出饭菜的香味来。
等下酒菜买来,客人自己动手相帮切了装碟,然后就在檐下摆了桌子坐下,四人俨然也是大人丈夫一般,彼此对坐,闻着酒菜香气,却都是展颜一笑。
王大郎这个穷小子是头一回请客,家中也没有那么多桌椅,当时的贵族家里还比较讲究,虽不象唐宋时还有汉人遗风,但讲究的人家还是分餐制,每人面前一桌一椅,分而食之。宫中大宴,亦是如此。
四人坐的桌子或是所谓的八仙桌,得到中晚明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士大夫和百姓的家中,到那时候,请客才有主客团团对坐的吃法,在此之前,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至于父子不同席,或是家中根本不请外客,寻常也不会请客吃酒,最少在正统年之前,大明仍然是有这种质朴的开国遗风,风气的转变,倒正巧就是天顺和成化年间的事了。
“来,诸位兄弟,”王大郎高举自己家的蓝边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酒水,他涨脸着红,慨然道:“第一碗,先敬咱们大人吧,没有他,就没咱们聚在一起的这一天,没有大人,也没有我王某人的这一天,所以不论如何,第一碗酒为大人寿,诸位以为如何?”
“自然如此。”
“理所应当之事。”
“来,饮了!”
三人自然都无异议,他们就算是小康或是将门世家,但承袭军职最多也就是百户一级的小官官,现在已经身居高位,而且名动九重,金千石更是抄检大内,虽然是外朝,但也是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先例,五六百祸乱内宫的太监宦官被他或杀或拿,之前在延绥也是与蒙古骑兵对战厮杀,现在更要去万里之遥,这眼前一切都是张佳木所赐,王大郎的话,正合各人心意,当下俱是举起酒碗,彼此一笑,然后便仰起脖子,俱是一饮而尽。
酒是劣酒,坦白说,王大郎这样的人家也不知道什么酒是好酒,一碗下肚,就觉得一股火线自喉咙直穿而下,辣的王大郎涕泪直流。
其余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当时的世家管束子弟更严,这三人都是少年入伍,在家里根本没喝过酒,这会子一碗酒下肚,却也分不清好坏,金超勇醉醺醺的道:“好酒,真够劲儿。”
“确实是,我听说好酒都劲儿大,这酒,真够味道。”
“那就再来一碗。”
王大郎又是满斟了一碗,其余三人眼也直了,不过也是依样画葫芦,俱是满满倒了一碗在自己面前。
“第二碗,自然就是祝诸兄去万里之远而一路顺风,此去真是前路万里,请满饮此杯吧,前路虽无知已,但此时有酒一杯,也足以开怀!”
金千石听的双眼发直,只道:“大郎,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不擅言辞的。”
“还不是学校里老师的教导。”
“好吧,那便喝吧。”
第二碗下肚,四人便都是已经快不支倒地了,喝酒似他们这般喝法,自然是支撑不了多久的,醉了,也不奇怪。
金千石迷迷糊糊的还在问:“第三碗为什么喝?”
“蠢才啊,第三碗当然是等你们回来再喝了……”
有人“砰”一声已经载倒在桌上,只有金千石还在嘀咕道:“明明是不舍得酒,偏要说等俺们回来喝,不行,就今天就消缴了这坛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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