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宫之后,天色已黑,张佳木没有再耽搁,他从东华门出来,正好离自己府邸甚近,他的府门前向来就是车水马龙,简直就是闹市一般,这两天因有风声出来,知道张家一家大小都出了城,所以张府外到是清净了许多,看过去,原本熙熙攘攘挤的水泄不通的巷子口也是亮畅了许多。
一亮畅,倒是见着个熟人的仪仗过来。
“张大人,”张佳木在马上向着对方扬声叫道:“一向少见,今儿可是真巧。”
他刚出宫,对方大约却是要进宫去,来的是光禄寺卿张泽,以前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连九品官都不是,但人生际遇之奇,也是颇堪说得。
景泰年间,景泰皇帝恶兄之存,恨不得身为太上皇的兄长早点儿横死才好。估计在景泰年间那八年里,当时的皇帝巴不得某天早晨一醒来就有个内侍一脸沉痛的站在自己床前,然后禀报道:“皇爷,太上皇昨儿夜里驾崩了!”
估摸着,那会是景泰帝最喜欢听到的事了。可惜,事与愿违,太上皇活的健健康康,活的很有滋味,在南宫那一方天里,寻常人要疯,但帝王自小接受的就是这种禁锢式的教育和生活,所以,没有人聊天,无所谓;没有树乘凉,无所谓;除了一个皇后,见不着别的亲人,也是无所谓。
但万般都无所谓,没有吃的可是不成。因为景泰帝的心思人近皆知,所以当时的光禄寺对南宫的供应也是要多俭省就多俭省……不客气的说,就是叫南宫的人长期的吃不饱,直到因为营养不良饿死了事。
严重的时候,这种危险是存在的。好在,皇后会点针线活,通过锦衣卫的人换点零钱买来吃食补贴,同时,就是这个当时的光禄寺的小吏张泽,只要是他当值,供给的食物不仅充足,而且全是热食,食具和食物都是精洁,供应的极为用心。
如果不是张泽,恐怕当时的太上皇就要多受不少的罪了。
因为有此恩德功劳,太上皇重新登基为帝之后,快意恩仇,除了诛除了一些仇家之外,毒死了自己的皇帝弟弟之余,剩下的就是报恩。张泽,便是其中之一,由不入流没有品级的小吏,一举就成为三品的光禄寺卿,不仅为卿,还赐庄田,宅邸,赠给品阶,世职,可想而知,年纪不大的张泽将来还有可能会升官,他家也将受到皇室的特殊待遇,除了谋反大逆,终大明之世,都会长保富贵,因为皇帝就算将来大行之时,也必定会对新君有所交待,张泽这样的人,这一生一世,包括他的家族,都可以长保富贵了。
这生意,倒是真做的过。
有此认识,尽管京里不少人都说张泽是撞了大运,人也只是憨厚,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张佳木却是从来不敢小视此人。能在景泰年间下狠心撞这种大运,要有勇气,也要有运气,还要有敢拿身家性命来搏一注的狠心,这样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因为当年之时,人人都知道接近南宫要倒霉,不少官员都因此被祸,张泽这样的小吏,稍有不慎会遭惨死横祸,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一个对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这么狠,敢于拿来搏一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秉性憨厚的人?真正憨厚的人,是那些庸庸碌碌,到死也不会有机会在史书上留名的人吧……
听到张佳木的招呼,张泽也是笑咪咪的过来,隔的老远,他就跳下马来,长长一揖,笑道:“都督大人,虽然住的这么近,但一向少见啊。”
“是少见,”张佳木语带又关的道:“我这里太多事非,所以你不喜欢到我的府中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哪里的话!”张泽大感不安,他现在除了皇帝信宠之外,其实是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而且,皇帝把他的家和张佳木安排在一起,隐然也有一些安排,所以就更加不敢随便交结大臣勋戚了,但张佳木这么一说,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大人误会,大人误会了。”
“这么早晚了,还进宫去?”对方就是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张佳木倒也不好逼他太过,反正,两人相遇正好是在张府前的下马石附近,这两天也不曾有什么人过来拜门,清静很多,头顶上槐花树遮顶,一阵阵凉风徐来,收麦的时候天也算热了,这样的地方,倒真是适合闲谈一番。
“可不是?”张泽笑道:“宫里头出了点小事,事不大,但牵涉到咱光禄寺了,说不得,只能苦命跑一遭。赶的及就出来,赶不及了,今晚就在宫里胡乱宿上一夜就是了。”
宫廷里也是分外朝内朝,内朝只要是男子就肯定进不去,和皇家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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