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石弹都应该打完了,我们再冲一次,一定能击溃他。”
“他的霹雳车怎么会打这么远?”吕蒙低吼道:“步子山不是说他看到的最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吗,好多都没打上城墙就掉河里了,今天的这些霹雳车至少有两百多步,怎么回事?”
陆逊一直盯着前方看,听得吕蒙发火,也觉得有些诧异。他指着前方正在聚拢的刘备军说道:“都督,不光是这些霹雳车可疑,刘备现在的表现更可疑。他的前军人最多,四千人已经基本被打残,左右军和中军加起来能战的最多还有四千人,他要面对我们一万多人,背后还有五六千人的番禺城,这个时候他应该退才对,为什么反而聚拢起来,好象还要再打似的?”
吕蒙看了一眼前方,也觉得有些诧异了:“他不是在松岗有伏兵吗?怎么还不撤?”
陆逊摇了摇头:“不可理喻,都督可往那边派了斥候?”
“派了,还没有异常消息。”吕蒙说着,下意识的看西看去,西面很安静,他放下了心,刚要回头,却看到一骑如飞一般从西面奔来。
吕蒙愣住了,陆逊、孙皎感觉到了吕蒙的异常,也向西看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陆逊刚要说话,孙皎忽然指着北面大叫道:“都督,你看!”
吕蒙和陆逊闻声向北看去,只见同样有一个骑飞来,不禁大吃一惊。
“都督……”西面来的斥候首先奔到台上,他连滚带爬的冲上高台,狂喘着说道:“都督,松岗……方向……三千铁骑……正向我军……袭来。”
“三千?”吕蒙的脑子嗡的一声响,不是说只有一千吗,怎么又变成了三千,赵云的三千人全是骑兵?
“是赵云吗?”吕蒙急急的问道。
“不是……”斥候的声音都哑了,拼命的摇头,神色惊恐无比:“是曹军……龙骑……清一色的西凉兵,离我军二十里。”
吕蒙一下子愣住了,他惊恐的看了一眼陆逊,陆逊也惊恐的看着他。曹冲的龙骑,那全是西凉骑兵,配的战马不是西凉马就是乌丸马,速度极快,二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这里全是平原,西面还略高一些,正适合骑兵冲锋。
三千铁骑一泄而下,冲到自己的侧翼里,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吕蒙忽然幸庆自己的龟甲阵被刘备的霹雳车给打了,要是现在两军正搅在一起,那更是死路一条。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刘备,咬牙下令:“伯言,立刻带着你的人在西面列阵,不管如何,一定要挡住铁骑的第一波,把他的速度降下来,要不然我们全部死定了。孙校尉,你立刻收拢你的人马,只要挡住刘备就行,这个时候,不要冲锋了,先打退骑兵再说。传令,让步骘准备出城攻击刘备身后,接应我们进城。”
“诺!”众人还没来得及走,北面来的斥候又爬了上来,他的面色更难看,嘴唇干裂,眼睛里充满血丝,一句话没说就瘫在地上了,而他的战马,也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陆逊连忙上前,用力拍打他的脸,又抢过一个水壶,一下子将水全掉在他的脸上。那个斥候一激零,睁开眼睛,勉强伸出了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陆逊将手伸进他的胸甲,一下子摸出一支竹简,竹简上只有几个字,“匡浦关丢失,曹军周瑜、邓艾部万两千人南下。”
高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吕蒙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刘备摆出这么一个送死的阵型,如此不珍惜长箭和霹雳石弹,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只想以命搏命,拖他下水,拼着一万人打光了也要重创他,然后再让他的残军去面对曹军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三千西凉铁骑。
究竟是什么让刘备突然决定放弃交州,如此一心求死。
吕蒙仰天长叹。
“都督,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你不能把人马全葬送在这里。”陆逊急急的说道:“向东北二十里就可以进入九莲山,只要进了山,骑兵就没有用武之力了。我们可以从东面回豫章去。”
“我们还走得了吗?”吕蒙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西面激起的烟尘说道:“眼看着铁骑就到了,被骑兵追着打,伯言,你不是没遇到过,合肥一战,主公四万大军毁于一旦,就是这些西凉铁骑干的,没想到今天被我碰上了。”
他又指了指南面已经集结完毕,一步步的逼了过来的刘备军:“就算我想走,他也不能放我走啊。如今之计,只得不惜代价,先击杀刘备,然后入城了,也许还能守得几日。”
“都督——”陆逊急了,入城?入城之后怎么办,再也没有援军了,只能固守孤城。如果逃到山里去,只要抢在邓艾、周瑜之前,总还能逃掉一些人的。进了城就是死路一条,决无生理了。
“都督说得对。”孙皎怒声大声,“我去打通进城的路,陆伯言,你要逃你就逃吧。”
陆逊无言以对,见吕蒙一脸冰霜的看着自己,再看看满面怒容的孙皎,长叹了一声,抱拳施礼:“我去挡着铁骑,希望能阻止一下他们的速度。”
“有劳。”吕蒙挤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
陆逊一声不吭,转身下了高台,带着自己的人赶到了西面,还没等他布好阵,铁骑已经冲到眼前,陆逊喟然叹息,放下了手中的长刀,眼睁睁的看着三千铁骑一左一右,如两条长龙,轻松的冲过了他的战阵,一头扎进了吕蒙的右翼,所过之处,是一地的残肢断臂,陆逊的三千多人一个照面,就死伤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千人左右,两腿发软的站在原地。
“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手下的军司马指着呼啸而过的骑兵尾巴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叫道。
“你说追不追?”陆逊笑了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军司马看了看陆逊,用力的连连摇头,甩得腮帮子直晃。
铁骑绕了个弯,从吕蒙的右翼一擦而过,象一柄钢刀,斜斜的切下了一个角,轻松的吞下了一千多人,随即又远远的绕了个圈,再次呼啸而去,切下更大的一块。
吕蒙的这些兵一直在江南打仗,从来没有对付过骑兵,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他们束手无策,慌乱之间射出的长箭落在飞驰的骑兵阵中,象是雨点落入大海,只激起了几个水花,转眼不见,而骑兵的长戟、长刀却一次次的割下一片血肉。
右翼大乱。
吕蒙看了一眼远处呆呆坐在地上的陆逊,惨然一笑,随即命令中军转向西,长矛手在前,强弓手在后,发箭射击眼看就能击溃右翼的铁骑,同时命令左翼向前南突击,力争击破刘备冲进城去。番禺城门已经打开了,潘璋带着三千人已经杀了出来,正在全力攻击刘备身后。
以右翼和中军为代价,尽量救一些人入城。铁骑再厉害,也只有三千人,要想击破还有七八千人的右翼和中军,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不可能。
吕蒙自我安慰道。
刘备见到西面铁骑出现的时候,立刻从高台上下来,不顾殷观等人的阻拦,带着他的亲卫冲到了最前面,正撞上冲过来的孙皎。孙皎两目赤红,他知道时间不多,要是不能在铁骑击溃中军以前打通进城的通道,他们这些人就全死定了。所以他没有多耽搁,带着自己的亲卫就杀了上来,长刀挥得象风车,片刻之间连斩数人,向前急速推进。
幸亏刘备的长箭和霹雳石弹已经用远了,要不然他能不能冲过这段距离都是个问题。
孙皎一边庆幸着,一边越发的斗志昂扬,手中的长刀舞得越发的紧,几乎刀刀见血,没多长时间,他就成一个血人。紧跟着,他就看到了一脸杀气的刘备。
刘备也看到了他。
他知道关羽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因此他一声不吭,抽出腰间的长刀就扑了上来。
长刀如电,蒲元打造的神刀,轻松的割断了孙皎的长刀,一刀割下了孙皎的头颅。孙皎的双眼圆睁,似乎不敢相信须发全白的刘备会有这样的武力,世上居然有如此锋利的长刀。
“好刀!”
刘备纵身大笑,伸手接过飞在半空中的孙皎的头颅,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挥刀长啸:“杀——”
江东军先是被玩命的刘备军截住,接着孙皎一个照面被刘备阵斩,士气大泄,刘备军却是士气如虹,战意盎然,虽然被潘璋和吕蒙两部围在中间,依然斗志不减,拼命厮杀。
刘备毕竟老了,他一口气连斩十三人,气喘得象是风箱一般,嗓子生疼生疼的。他停下来弯下腰喘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子看了看越来越小的包围圈,淡然一笑,再一次怒吼一声,带着剩下的百十个亲卫向潘璋杀去。
潘璋正恼火呢,刘备象是疯了一般,明明已经被围在中间了,还是死战不降,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听得西北的厮杀声越来越猛,骑兵的蹄声越来越急,只怕大都督的右翼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再不击溃刘备,大都督可就危险了。他心急如焚,带着手下亲自冲杀到了前面,在丁奉的护卫下奋勇前进。
迎面而来的是刘备的亲卫,这些是当年赵云、陈到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卒,个个身材高大,武技精湛。现在又是刘备亲自上阵,自然更是凶悍狂野。本来顺风顺水的潘璋一遇到他们,立刻感觉到了压力,一阵乱刀砍得他汗流浃背,刚刚奋力斩杀一人,又有三人冲了上来,誓死要命。
“呀——”丁奉一声怪啸,飞身杀到,挡到手忙脚乱的潘璋面前,一刀三人。长刀连摆,磕开两柄长矛,护着潘璋就退。
“竖子!”刘备在亲卫护卫下看到了骁勇的丁奉,夺过一名亲卫的手弩,对着丁奉就射。丁奉正在厮杀,余光看到一点寒光射到面前,下意识的让开了脖子,手弩从他的脖子边擦过,扑的一声,射进了藏在他身后的潘璋面前。
潘璋惨声大叫,一把握住箭羽用力拔出,狂暴的看了一眼刘备,拎着刀就冲了过来,数名亲卫随后跟上,两拨人杀在一起,没头没脑的一阵乱砍,方寸之间,很快就倒下了十几个人。
刘备厉声大喝,手中长刀当头就劈,满面是血的潘璋举刀相迎,刀断,长刀入肩。刘备双手握刀,奋力一拉,潘璋瞪着眼睛,看着胸部甲被刘备一刀砍开,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肉都翻了出来,鲜血泉涌。
“大人!”丁奉大惊,一个箭步跃到刘备跟前,举刀就砍。刘备措手不及,长刀反撩,两刀相碰,喀的一声两把刀一齐折断。刘备立足不稳,身体踉跄了一下,丁奉抢上前来,手中半截长刀横扫,将一名冲上来的刘备亲卫斩杀,随手将半截长刀捅进了刘备的小腹,刘备圆睁双目,右手一把抓住丁奉的手臂,右手中半截长刀从丁奉的脖子上一掠而过。
几乎就在同时,三柄长刀捅进了丁奉的身体。
刘备、潘璋、丁奉同时战死,双方的士卒都陷入了混乱。刘备军人数占劣势,主将战死,士气大挫,又被两面夹击,很快就全军覆没,殷观在高台之上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倒下,无力的坐在了地上,随后江东军杀上高台砍断了刘备的战旗,杀红了眼的士卒根本不管殷观有没有反抗,乱刀齐下,顷刻间将他砍成了一堆肉酱。
看到刘备的大旗倒了,吕蒙长出一口气,随即放弃已成残军的右翼,带着中军越过刘备的战阵飞速入城。庞德、阎行带着铁骑在几乎全歼了吕蒙的右翼五千人马之后,将士折损超过千人,战马连续狂奔了一个时辰,体力也达到了极限,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无力再战。
曹冲看着尸横遍野的刘备阵地,看着那高台上的半截旗杆,一言不发。
小双抱着刘禅哭成一团,刘禅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解的伸出小手抹着小双脸上纵横的眼泪,连声叫道:“姊姊,姊姊,你怎么哭了?别哭,阿翁说过,好孩子不哭。”
赵云捂着脸伏在马上,痛哭失声。刘备走之前关照他无论如何不能参战,一定要保护好刘禅,如今亲眼看到刘备战旗倒下,吕蒙的中军涌进了番禺城,他却不能杀上前去给刘备报仇,只能听着刘禅稚气而无知的声音,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悲哀。
“将军,吕蒙部已经进城,右翼基本被我骑兵全歼。”秦朗兴奋的冲到曹冲面前,大声叫道。
“兄长,初步估计,吕蒙部尚有中军完整,前军全部战死,左翼也损失过半,加上出城的损失,江东部总损失当在一万三千人以上。”曹据开心的大声笑道,接着有些遗憾的说道:“不过左将军部在内外夹击之下,全军覆没,左将军战死,已经发现了他的遗体。”
“知道了,离城二十里扎营。”曹冲挥了挥手,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将军,那个姓陆的校尉怎么办?”庞统凑了过来,轻声说道。
曹冲看了庞统一眼,又看了看鲁肃,萧然说道:“稍后带到我帐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