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傍晚,大时雍坊陆府,后院中几株寒梅正含苞待放,树头下的残雪还没完全化去。屋内,陆炳正陪着母亲范氏吃晚饭,其父亲陆松也在,一家三口一边吃晚饭,一边闲聊着家常。
陆松原是兴王府的仪仗卫队典杖,其妻范氏被选作兴王世子朱厚熜的乳母,于是乎,年龄相仿的陆炳便也成了世子朱厚熜儿时的玩伴。所以说,陆家与兴王府的关系非常之紧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朱厚熜走狗屎运当上皇帝,陆家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了,不仅范氏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陆松也被提拔作锦衣卫都指使,而陆炳则担任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
锦衣卫都指挥使乃锦衣卫的最高长官,不过论到实权却是不如北镇抚司镇抚使,因为北镇抚司主管诏狱,直接向皇帝负责。
当然,不管父子两人权力谁大谁小,反正整个锦衣卫系统如今都掌握在陆家父子手中。
如果按照正常的编制,整个锦衣卫系统应该只有五千六百人,但是明朝的锦衣卫人数弹性很大,多的时候有五六万,少的时候甚至只一两千。譬如正德朝的锦衣卫多达数万,后来朱厚熜登基便裁掉了大部份,所以如今的锦衣卫也就六千左右,光是北镇抚司便占了一半人手。
范氏约莫三十许岁,皮肤白净,身材丰腴,颇有几份姿色,此时却一脸忧心忡忡,不时唉声叹气的。
陆松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可是今晚的饭菜不对胃口?”
虽说古代女子的地位普遍低下,但也要看具体情况的,女子要是娘家背景强大,又或者本身强大,那她在夫家未必就会处于弱势,甚至还可能压丈夫一头。譬如范氏,虽然娘家背景一般,但是身为皇上的乳母,一品诰命夫人,若论品秩比丈夫陆松还高,出入皇宫见太后就跟逛街市一样容易,所以范氏在家中的地位相对强势,家主陆松反而处于弱势。
这时,只见范氏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地道:“本以为咱们家从龙飞天,从此可以扶摇直上,至少会像那些勋贵家族般风光百来年,谁知这清福还没享几年就出了这种事,要是鞑子打进来……该如何是好呢!”
陆松顿时有些不悦地道:“胡说八道,内城坚如磐石,鞑子如何打得进来,以后休要说这种动摇军心的丧气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可大大的不妙!”
范氏在家中一向强势,并未把丈夫的呵责放在眼内,略带讥讽般道:“坚若磐石?那外城是怎么被鞑子攻破的,如今连鞑子大汗也来了,还带来了十几万兵马呢,内城真的能守住?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陆松脸色微沉,不过十分识趣地选择了沉默,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反驳,妻子范氏肯定会喋喋不休地跟他卯上劲。
范氏见到丈夫不说话,只管黑着脸低头扒饭,心中不由更来气了,数落道:“都怪你这当爹的没用,炳儿如今都十八岁了还没娶亲,要是抓紧点张罗,说不定炳儿早已经开枝散叶了,如今鞑子就在城外磨刀霍霍的,一旦打进城来,炳儿再有个三张两短,那咱们陆家就断掉香火了,咱们将来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
范氏越说越激动,竟连眼圈都红了,仿佛鞑子马上就要打进来干掉陆炳,让他们陆家断掉香火似的。
陆松皱眉沉声道:“你这是无理取闹,纯粹恶人先告状,炳儿的婚事不是一向由你作主的吗?自己自挑万拣都拣不着中意的,现在反而怪我,真真岂有此理!”
范氏怒道:“炳儿的婚事是由我作主,但是你当爹的就不能上点心,别总是指望我!”
陆炳不由暗翻了个白眼,把碗一放,嘴巴一抹便站起来道:“孩子吃饱了,有事回一趟衙门,爹和娘亲慢慢吃!”
“炳儿,回来,娘亲还有话未说呢……快回来!”
陆炳大步行出屋去,根本不理会身后范氏的叫唤。
“气死个人了,臭小子现在翅膀硬喽,连娘亲的话都不听了,都怪你这当爹的没把儿子教好。”范氏见到儿子陆炳头也不回地离开,顿时把火都撒到丈夫身上。
陆炳快步离开了后院,直到听不见母亲范氏令人生厌的鸹噪才长吁了口气,作为儿子,陆炳对平庸的父亲一向不以为然,唯独佩服他对母亲的忍受力!
“属下参见镇抚大人!”
陆炳刚行出府门,一名心腹手下便迎了上来行礼,正是那个张环。话说陆炳手下共有三名千户,这个张便是其中之,另外两个分别叫时逢清、洪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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