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班头误会了,我爹其实人很好的,就是有点孤僻!”
黄班头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毕竟当着儿子的面开涮老子这种事,实在有点过份,又拍了拍莫芝儿的肩头道:“小莫啊,你小子在火器方面有天赋,现在老马走了,你要是愿意,以后继续来这样上工,给我当助手,总之有我老黄在,就少不了你那碗饭。”
莫芝儿感激地道:“谢谢黄班头,回头我跟爹商量过再答复你!”
黄班头白眼一翻道:“你跟他商量个啥,他一个瘸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不干活挣钱,谁养活他?得了,就这么定啦,明天继续来这儿上工。”
明朝的匠户地位很低,即使马班头是个班头,也不过如此罢了,所以葬礼并没什么讲究,薄棺一口收殓了尸首,再抬到城外刨了个坑掩埋了事。
安葬完马班头已经是傍晚时份,莫芝儿回到家里,莫瘸子已经坐在黑暗窄小的厅中等候多时了。莫芝儿推开那两扇破败的木门,行进了充满霉味的厅中,弱弱地道:“莫叔,我回来了!”
昏暗的光线下,莫瘸子的脸色显得格外阴森,淡道:“坐吧!”
莫芝儿哦了一声,在莫瘸子对面的矮凳上坐下,有点紧张地问:“莫叔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孩儿谈?”
莫瘸子抬头盯着莫芝儿,那张老脸竟是泛起了一种病态的红晕,兴奋地道:“芝儿,莫叔今日见到害死你哥的仇人了。”
莫芝儿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吃吃地道:“是不是那个直浙总督徐晋?”
莫瘸子点头狞声道:“就是他,当年要不是他阻挠,你哥早就把张忠那阉贼炸死了。”
“啊!”莫芝儿掩住了小嘴低呼了一声,吃吃地道:“怎么会是他,他……当年还到家里找过我哥,还送了些吃的,还有银子给我呢,只是我哥当时不在家。”
莫瘸子愕了一下,脸色阴沉地道:“芝儿,有些人明明坏到骨子里,表面却装出善良的样子欺骗他人,你莫要被这些小恩小惠蒙蔽了,总之,徐晋是害死你哥的凶手之一。”
莫芝儿面色惨白地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莫瘸子狞声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想办法杀死他,给你哥报仇了!”
莫芝儿的小脸又白了几分,吃吃地道:“莫叔,那人是直浙总督,好大的官儿啊,身边护卫众多,我们哪杀得了!”
莫瘸子像疯子般拼命挠了挠头,恨声道:“只要他还在南头城,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莫芝儿点了点头,她的双手有点微微发抖。
写到这儿,想必大家也想起来了,这位莫瘸子正是当年的宁王余孽莫管事,而莫芝儿就是书生贺知敏的妹妹贺芝儿。
当初宁王起兵造反,莫管事在铅山县策反大茶商方家,企图帮助吴三八拿下铅山县,结果徐晋棋高一着,将计就计把吴三八的精锐骗进城中灭了,方家也因此被抄了家。莫管事侥幸逃脱,不过当他潜回南昌时,宁王已经被擒,太监张忠正在南昌城中大肆搜捕宁王余孽,而莫管事的家人也无一幸免。
于是莫管事便把仇恨对准了太监张忠,怂恿同样是受害者的书生贺知敏去刺杀张忠,谁知当时徐晋正好在场,阴差阳错救了张忠一命,而贺知敏却被地雷炸成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刺杀失败后,莫管事带着贺知敏唯一的妹妹贺芝儿仓皇南逃广州府,结果半路上却遭了劫匪,不仅身上的财物全部被抢,还被打断了一条腿,后来虽然养好了伤,不过却成了瘸子。
一个瘸子带着一名十岁的丫头流落广州街头,只能靠行乞渡日,那份艰难就可想而知了,幸好贺芝儿懂事,靠着打零工挣到些钱,两人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就这样过了两年饥寒交迫的生活,贺芝儿长大了些,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两人的处境才稍有改善。后来,两人辗转到了东莞南头寨,兵器作坊的马班头见到贺芝儿“俩父子”处境可怜,于是便经常接济他们,不仅介绍了莫管事到一家饭馆洗盘子,还把贺芝儿带到兵器场当学徒。
为了方便在外行走,莫管事和贺芝儿两人一直以父子关系示人,而贺芝儿由于营养不良,一直都是瘦瘦削削的,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飞机场一般的身材,再加上总是一身男孩子的打扮,所以外人都以为她是男的,就连对贺芝儿疼爱有加的马班头都不知她竟是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