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机将已经捻成很小的一团的电文纸张点燃了,他摸出烟夹,取出一支香烟,凑上去点烟。
看着纸张燃烧成灰烬,他弹了弹烟灰,又沉默的抽了几口香烟,用还剩下半截的烟卷将灰烬搅碎了,烟蒂也扔在了盒子里,盖上了盖子,又摇晃了几下,这才放心。
铁盒子里有几枚小石子和一抔黄沙,足以完全破坏纸张灰烬。
那张写了密电的纸张本来就是要销毁的,他刚才却在上面用德文书写,并非是多此一举:
这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譬如说车辆被截停,或者是因为临时有事来不及销毁纸张的情况下,有人看到了这张纸,能够暂时蒙混过关,不至于被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程千帆做事,从来不会因为觉得麻烦而懈怠。
他这种人,是没有资格懈怠的。
因为付不起懈怠的代价。
……
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程千帆扭头瞥到座位上的那份随手带到车上的《中华日报》,他突然心中一动。
“浩子,你下车去买两张芝麻烧饼。”他吩咐说道。
“是。”浩子在路边停了车,下车买了烧饼回来,“帆哥你饿了?”
“给今村带的。”程千帆微笑说道,他在《中华日报》上翻检,找到了需要的那个版面,将烧饼分成两份,将其中两个烧饼用报纸包裹好。
今村公馆。
“老师在家吗?”程千帆问今村小五郎。
他随手将那个没有用报纸包裹的烧饼递给了今村小五郎,举了举报纸包裹的,“上次买的烧饼,老师喜欢吃。”
“宫崎君有心了。”今村小五郎笑着接过烧饼,道了谢,“参赞先生在书房等你呢。”
看着宫崎健太郎上楼的背影,今村小五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烧饼,露出莫名的笑容。
宫崎这个年轻人,在中国游历多年,特别是在上海这几年,将中国人的那种为人处世的精髓都学到了。
拎着红酒礼盒来拜访的宫崎健太郎,是好学生。
随手买了今村兵太郎随口提及过的爱吃的烧饼,更是好学生。
当然,给老师带烧饼更是好学生的前提是……
……
“老师。”程千帆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行礼。
“健太郎来了。”正在伏案写作的今村兵太郎抬起头,他推了推眼镜,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程千帆将报纸包裹的烧饼递过去,“学生带了老师念念不忘的烧饼。”
“好极了。”今村兵太郎拍了拍手,高兴的接过了报纸。
“老师尝尝凉了没?”程千帆看到今村兵太郎高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今村兵太郎展开报纸,拿起烧饼咬了一口,“还是热的,很好。”
烧饼不值几文钱,他满意的是自己随口一句话却能被这个学生记在心中的这份细心和关心。
程千帆则很自然的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
今村兵太郎吃相很文雅,他不紧不慢的啃着烧饼,下意识的拿起包裹烧饼的报纸阅读起来。
“咦?”今村兵太郎轻咦了一声。
“老师,怎么了?”程千帆赶紧问道。
“这是林伯生创办的《中华日报》,且还是今天的报纸。”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极为微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之细节上失误,这种微不可查的细节疏忽,也许一百次都不会带来危害,但是,有一次被注意到却可能带来安全隐患——
烧饼摊的摊贩是不舍得更不可能用当天的新报纸来包烧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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