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外人来视察,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不过,这里终究是九边要塞,守城的将领,并没有让千总来做,而是安排了一名游击将军。将军姓安,名叫安洛成,为人还算精明,但有两大爱好,第一爱好,和其他武将一样,也是好酒;第二爱好,那就是爱占小便宜。
这一天,三道关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祥和,连兔子都少见,守城的官兵,白曰里简单的艹练一番,便凑到一起喝酒、耍钱。然而,黄昏时分,从东面银川方向,缓缓驶来一列车队。
车队能有百多人,一共赶着五十来辆大车,车上装的全都是大缸。车队渐渐来到关下,守城的官兵虽然疏懒,但如此僻静的地方,随便从关上向下瞅一眼,任何情况也都能一目了然。忽然看到有车队到来,守城的官兵难免有些纳闷。
“弟兄们,你们瞧,下面有人。”
东门属于关内,并非防御重点,每曰在城上巡逻的士兵,比西门还少,也就四十多人,正在耍钱的士兵,停下手来,一起向下望去,见到车队距离城门越来越近,负责拱卫城门的把总大声叫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位军爷,小人有事,想要求见这里的将军。”车队里走出一名打扮成商人模样的长者,冲着关上喊道。
“求见我们将军,有什么事呀?”把总大声问道。
“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知可否代为通传一下。”商人说道。
“很重要的事?你和我们将军是什么关系呀?”把总再次问道。
“小人姓张,您告诉将军一声,他便知道了。”商人答道。
“那好吧,你先等着,我这就叫你去给你通传。”把总说道。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商人连声说道。
城上的把总派了一名士兵,前往将军府通传。别看三道关小,但城内却是五脏俱全,该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有。毕竟这个城池,里面就驻扎着他们一千来人。将军府,军营,住宅,城内的地皮,足够折腾。
士兵到将军府通传,安洛成听了之后,不仅有些糊涂,心中纳闷,会是哪个朋友。张姓在明朝也算是大姓,十个人里,差不多就能有一个姓张的,哪个人不认识两个张姓的朋友呀。只是,年纪五十上下姓张的人,安洛成并不认识。但对方即说有要事求见,那就见见吧,当下他随着士兵前往东门。
上得城来,向下观瞧,那把总凑合过来,伸手指向商人,说道:“将军,就是此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说有重要的事求见。”
从关上下望,无法看清下面人的相貌,不过安洛成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张姓长者。于是,他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自称是我朋友,本将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个朋友呢?”
“将军不认识小人,也属正常,不过小人带了一封大人好友的亲笔信前来,大人看了信后,就知道小人是谁了。”长者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随后交给一名伙计,让他跑到城墙之下。
安洛成为人也算精明,他认为对方来历不明,所以没有轻易开关,当下打发手下,用绳子绑了个筐顺下去,叫伙计把信放到筐里就行。伙计依言,把信放到筐中,被吊了上去,士兵捡出信来,交给安洛成。安洛成伸手接过,刚要撕开,却发现这信有点不对,信封下面比较鼓,还有些发硬,这东西,绝对不会是信纸。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信拆开,里面有张信纸,信纸抽出,再往信封内一瞧,却见下面金光闪闪,能有十几片金叶子。看到这么多金子,安洛成难免眼睛一亮,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信封揣进怀里,以免被别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跟着,安洛成向旁走了几步,与手下的人保持一定距离,这才展开信纸观看。信上只写了两行字——小人有要是要和将军面谈,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短短两行字,他反复看了三遍,又仔细打量了城下的车队几眼。通过对方的衣着和车辆,安洛成不难猜出,对方应该是商人,如此行事,十有八九是想请自己放他们出关。现在朝廷有严令,不得擅自开关,不许放任何人进关出关,违令者立斩。
正常情况下,这等事情是应该马上拒绝的,可一想起刚刚的金叶子,安洛成又难免不舍。思量片刻,他还是决定听一听对方怎么说话。
思量片刻,他咳嗽两声,大声说道:“原来是张兄的朋友呀,我说的么。这里是关防重地,不得擅自开关,闲杂人等,更是不得进入。不过,你既有要是禀报,自然另当别论。来人啊,放个大筐下去,让他上来说话。”
“是,将军。”
士兵答应一声,很快栓了一个届时的筐下去。
“多谢将军。”长者点头哈腰,匆匆跑到城上,坐进筐里。
几名士兵一起使劲,把长者拽了上来。现在近距离观瞧,安洛成已能看清长者的模样,一瞧那样,确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商人无疑。
“小人参见将军。”长者从框内出来,躬身给安洛成见礼。
“免了吧,你是张兄的朋友,也就是本将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呀?对了,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跟我到望楼之内叙话吧。”
“是,将军。”
安洛成领着长者进了望楼,进门之后,他突然觉得不太妥,便叫自己的两名亲信士兵一起跟着进去。
在望楼内坐下,安洛成盯着长者,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张重安。”老者答道。
“原来是张兄。”安洛成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他俩都是我的心腹兄弟,我看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将军果然快人快语,小人生平敬重的就是将军这样的人物。实不相瞒,小人此次前来,是想和将军做笔买卖,如果将军认为可行,这个买卖还可以长期做下去。”张重安说道。
“什么买卖?”安洛成好奇地问道。
“小人本是太原剑南香酒坊的掌柜,我们酒坊酿的酒,也算是远近闻名,蒙古的许多酋长,都喜欢喝我们酒坊的酒,所以我们酒坊的生意,一向不错。然而,眼下朝廷关闭马市,禁止与蒙古通商,我们酒坊一下子就失去了一个大客户。本来么,这也不算什么,我们的酒在太原也小有名气,利润比不上以往,但仍然有不少进项。不想,在三个月前,蒙古台达部遣使入京,具体是什么事情,小人并不太清楚,但好像是要臣服我大明。使者离开燕京,就来到我们太原酒坊,说要买我们的酒。我们言明苦衷,那使者也是知道,但表示,希望能够将酒偷偷运出关去,不管有多少,他们照单全收,价格方面,是以前的二十倍。和蒙古交易的利润,实不相瞒,一向都要比在中原高上几倍,现在他又在这个基础上提高二十倍的价格,着实令人心动。我们东家思前想后,决定趁朝廷闭关的时候,偷偷做上几笔,这一次的利润,可以比得上以往几年呀。可是,朝廷严令闭关,宣府、大同等地的关隘,无一处有胆开关,无奈之下,我们东家决定,找些远的地方偷偷出关。经过几番打听,得知银川三道关这边,人烟稀少,行人罕至,所以才决定从这里出关。将军,这便是小人要和你做的生意,孝敬方面,一切好说,只是不知,将军是否愿意。”张重安说完,微笑地望着安洛成。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呀,明知道朝廷现在明令禁止,你还敢擅自出关,甚至还意图贿赂本将,难道你就不怕本官按照朝廷律令,将你就地正法吗?”安洛成看似一脸怒容,但是他的声音却不是很大,想是怕外面的人听到。
见安洛成有意压着声音,张重安便知道事情有门。张重安一向不相信忠诚,什么叫作忠诚?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如果有足够的筹码,他相信任何人都会背叛。而且,眼下的这件事,还不涉及到什么国家大义。更为重要的是,张重安清楚一点,在别的关口都偷偷开关,收取好处的时候,安洛成是一点油水也没有的,因为没用人愿意从他这么走。所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有机会赚钱。
“将军,适才的书信,不过是只言片语,小人这里,还有一封更为详细的。信件就在这里,还请将军过目……”张重安说着,深受入怀,从怀中取出一个口袋。这个口袋,和常人装银子的钱包差不多,只是绣工十分精美。口袋鼓鼓的,里面装的是什么,难免让人垂涎。当然,若是银子,当然不算什么,可联想到先前的金叶子,怎不叫安洛成心动。
安洛成犹豫一下,最后说道:“把信呈给我瞧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