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着各种可能,我等得忐忑起来。
这番等待,让我突地感觉有点像我们少时一别数年,在经历了我在太原禁足而你在洛阳守孝的分离之苦后,我在江都‘丹阳宫’的御宴上等你的心情。
那个时候,我也是很忐忑不安:不知道你可曾长变了样子,不知道你长高了多少。要知道我长高了太多太多,面相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出我,不知道你和我见面后会不会因了长大而生生疏,不知道你对我的长相满不满意……最终,让我眼前一亮的是,你居然就是朱雀门外的那个小丫头。
“臣中郎将执失思力参见陛下。”
“臣君长阿史那思摩参见陛下。”
“臣北平郡王咄吉参见陛下。”
“臣君长阿史那杜尔参见陛下。”
突厥归附的十八位首领、酋长、可汗等人的一一参拜打断了我的思绪。最后,是颉利,手捧着奏表,跪在了我的面前,“臣归义王颉利参见陛下。”
“众爱卿平身。”
仍旧举着奏表,颉利说道:“陛下不记前嫌,不但收容我突厥子民,更全心为我突厥子民生计着想。不但划出那大片肥沃之地育我子民、养我子民,更将我突厥子民和中原子民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上下、不分主次。有感陛下圣威、圣恩,经与所有酋长、首领、可汗商议,并经我突厥十万子民一致认同,特以‘天可汗’之尊号敬陛下。”
天可汗,代表着突厥将我看作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我不负他们,他们果不负我。我敬他们一尺,他们便敬我一丈。
我不但征服了他们的国,更征服了他们的心。
天下一统、胡汉一统,我对你的承诺做到了。
这些年,没什么能够牵动我的心弦,如今,我的手有些颤抖的接过颉利递上的奏表,细看奏表内容,和颉利方才所言几无二样。
轻轻将奏表阖上,我站起身,朗声说道:“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卿等种族才皆视朕如父母。是父母便得予衣食、辅成长。与其说是‘天可汗’,不如说是‘父母’,这个‘天可汗’尊号,朕受了。”
“哦、哦、哦”的欢呼声带着突厥子民特有的祝贺,他们高举着手臂‘天可汗、天可汗’的欢呼着。
我李唐的文武群臣则皆欣喜若狂的跪伏于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随着我语毕,外面相继传来‘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迎贺声。
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我的观音婢,你终于回来了。
一身明黄淬染白色牡丹的锦棉长袍,一条布满了黑珍珠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得你的身姿修长之极。长袍的袖口和领口露着三四寸许长的白狐茸,小脸的肌肤在狐茸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晶莹赛雪。
一头秀美若云的头发并未似原来般挽起高贵的发髻,而是别出心裁的用各色发带绾出一如突厥女子喜爱的发式披散于身后,唯一不同的是有一条未绾起的如纱如幕的明黄色发带随着你的走动不时的摇摆在你的发辫间。仔细看去,那明黄色的发带上绣着一只凤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最奇特的是,你右耳上挂着一串黑色的珍珠,耳饰随着你的走动映衬着满殿的流光而异彩非凡。但凡耳饰触及到你的唇边,微微勾起的唇便有了邪魅的味道。
这……这还是我李唐的皇后吗?
你并没有如我所想般以一袭李唐皇后盛装出席这次宴会。而是穿着一套界于汉服和胡服之间的服饰。
这套服饰代表着胡、汉的融合和一统,代表着胡、汉的亲若一家。
震惊间,连我都觉察到了‘顺天楼’中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已然停止,都怔怔的看着你。
这番清俊绝美、流光溢彩、别有味道的皇后怎么能够被别人看了去?!
在我的心起懊恼间,你踏入殿内,然后静静的站着,浅笑盈盈的看着一众如痴、似呆般的看着你的群臣。
终于感觉到你的笑蕴含着什么,那帮文武群臣和方方归附的突厥首领无一不拜服于地,“臣等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再度一笑,并未示意一众人平身,你缓缓的向我走来。
这般倾城一笑,谁人不慕?好在,这一笑,只有我看到。
纯朴与邪魅、艳丽和清雅、妩媚兼端庄在这一刻再也不矛盾,在这一笑中是那般的融洽。
不愧是我的女人,不愧是这一国度的皇后。
一步步,我缓缓的向你走去:这是多么鲜活的一个生命,一个不断改变却又不断的使人沉沦的生命。
“臣妾恭喜天可汗、贺喜天可汗。”
伸手,扶你起身,我定定的看着你。
人道小别胜亲婚。
这般近……这般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你清丽的眸中除却英锐之气外并无半分情意。
你果然将我忘了!
心中虽然大恸,但我不露声色。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上苍,因为它虽然夺走了你的记忆,但却并没有夺走你的生命,你仍旧是鲜活的,你再度在‘失忆之症’上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忘却但并不会死亡的奇迹。
这便足够了!
“皇后,欢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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