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弓着背陷在黄杨木官帽椅上假寐,听到这话,一个激灵陡然坐直身来,问:“如何了?”
他这一直身,门外透过的光打在脸上,桃夭才看仔细,只见他面皮发黄,下巴上满是青黑的胡茬,眼圈深陷发黑,似乎方从鬼门关处游走回来的孤魂一般,全无当初半分风采,她愣怔一下,敛回神来禀告:“正烧着,奶-水也喂不进,奴才们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太太现今又病着,不敢去打扰。”
纳兰容若便要抬步往门后衣帽架旁去更衣,奈何宿醉之下酒气涌上,竟踉跄一下,桃夭忙抬手搀扶稳了他。
纳兰容若缓一缓神,提步出门去。
国丧期间,非他纳兰一家着了时疫,宫中也病倒不少宫人,阿哥所里病了一个乳母后,小阿哥们也不消停,孙之鼎这样的圣手自然每日都要往宫中当值。
纳兰容若好容易请来孙之鼎,后者给富哥儿看了脉,只匆匆吩咐依旧如往日般调理当无大碍,只是别再受凉,不可再见生人。
纳兰容若也知他百忙之中抽身出来,忙亲自将人送出二门,才折身回正房来,见桃夭已去翻找旧方,他立在廊下,但见仆从下来来往穿梭,脚步杂沓,只闻屋内婴孩啼哭嚎啕,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厌烦,他年少英才,文武兼修,即便金殿面圣,沙场对决也从无这般手足无措,以往容悦在时,富哥儿的事他便没费过半点心……
大爷在旁,下人们不敢拖延,细细熬了一碗苦药,喂富哥儿服下,奈何那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富哥儿依旧烧的厉害。
桃夭只好据实禀告:“素日里富哥儿进药,都有六姑娘亲力亲为,哥儿也只认她,这药又辛苦难咽,咱们喂进去的药,倒也吐了大半。况哥儿经久没再发作,咱们也不十分明白是哪里出了错。”
纳兰听罢,也只好再去孙府,孙之鼎自昨日进宫便没回来,问了管家,说也不知老爷几时能回来。
纳兰容若只好怏怏回府,桃夭也知把容悦请来为好,可见大爷如此作难,几次三番把想说的话咽下,富哥儿是她唯一的指望,此刻也只能求大爷再想想法子。
容若又何尝不知此刻请容悦来照料最是妥当,可他也知亏欠容悦,此刻如何好意思再去烦请。他这厢备受煎熬,那边孩儿哭声震天,直要憋过气去,也只能再去找技艺精妙的大夫。
又说那乳母本就是钮钴禄家的包衣阿哈,因受了暗示知容悦要嫁给纳兰容若才答应过来,此刻得知纳兰大爷订婚的另有她人,便不惯这等背信负义之人,私底下着人去知会钮钴禄府,想走通管事秦有道的路子依旧回钮钴禄家去,因此对富哥儿的事并不十分用心。
消息传回钮钴禄府时,容悦堪堪将这日府中支出买卖等宿务料理罢,预备回房抄录《妙莲法华经》,因在国丧期间,府中上下也倍感冷清。
容悦才迈步上台阶进了抱厦,便听屋内传来丫鬟的说话声。
“如此说来,纳兰小少爷果真病的厉害?”像是和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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