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布鲁士与塔姆对视一眼。
“现在你建议我改变谈判策略吗?”厄尔布鲁士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塔姆艰难地说道:“我建议降低一下调门。”
作为从小生长在贵族政治环境中的两人,非常清楚地方贵族的能量。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是稳定地方局势的基石。因为他们的关系网太复杂、太广阔了,家里往往还养有私人武装,粮食、器械和军事人才的储备也不可小视,更能扇动起地方上的无知农奴,为他们冲锋陷阵。
高昌的贵族们既然已经接受了夏帝国的行事方式,那么就代表他们已经不打算继续反抗了。这对波斯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敌人的后方更稳固了,稳固到让人感觉绝望。
“怎么处置萨曼尼?”厄尔布鲁士又问道。
“你是全权特使,这是你的领域。”塔姆恭敬地说道。
厄尔布鲁士又有些生气。
不过他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摩尼教的慕阇米志达出现在了场中,并与西州的诸位官员们谈笑风生。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两位客人:景教教士。
厄尔布鲁士的眼皮子一跳。
从去年开始,撒马尔罕、沙什、怛罗斯等地就传出了很多“恶毒”的消息:有大量信仰景教的突厥人,扬言恢复怛罗斯的聂斯托利派大教堂——这座教堂目前被改作了造物主庙。
景教、佛教、摩尼教,似乎都与夏国官员过从甚密。
高昌的地方贵族也非常巴结他们。
这才短短五年啊!
高昌沦陷不过五年,局势就彻底稳固了,他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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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昌往东,路不是很好走。
炎热、干旱困扰着每个行人。
水怎么也喝不够,阳光烤得人昏昏欲睡,时不时吹起一阵风沙,几乎要把人的口鼻灌满。
六月底,他们抵达了尹州。
在这里,塔姆敏锐地发现多了很多民居,并立即报告给了厄尔布鲁士。
事实上不需要他报告,因为那些房屋都很新。房屋旁边开辟的田地、新挖的井渠也满是簇新的痕迹。很明显,这是一个新设的定居点,一片新的农垦区域,夏国人一直在努力提高他们的交通线上的补给能力。
尹州城外搭起了不少临时营地,此刻住满了男女老少。
他们的脸上满是风尘,衣服脏兮兮的,破旧不堪。
女人在哭泣,男人在哀叹,只有小孩最快乐,在沙地里、树林边、草地旁快乐地玩耍了起来。
这次不用塔姆提醒,厄尔布鲁士都看出来了:出现了女人和小孩,那么这里面必然有大量的完整家庭,他们带着仅有的财物,一路向西,到底是干什么去的,不言而喻。
还有许多看起来似乎是工匠的男人,几个人分了一头骆驼,将工具、行李绑扎在骆驼背上,闲暇时,还帮人修理器具,一刻不得闲。
“过去一年,听说有很多吐火罗斯坦商人去喀喇沙购买商品,运回各个部落销售。”塔姆突然说道:“南阿姆河省的总督和将军们抱怨连连,因为那些愚蠢的吐火罗人竟然不再拿白银来和他们换东西了。”
“你是说,夏国人想通过这种手段来拉拢吐火罗人,让他们背叛布哈拉?”厄尔布鲁士问道。
“可能性不小。”塔姆说道:“喀喇沙的手工业应该还不算特别发达。但夏国人是有一整套计划的,目的性十分明确,并且排除了很多困难,坚定实施着他们的计划。先不说他们能够成功,单是这种执行能力,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虚德·绍尹汗的意志得到了很好的贯彻,他真是一位伟大的君王、星宿幸会之主……”
“只有造物主才是无所不能的。”厄尔布鲁士严肃地说道。
“你说得对。”塔姆表示赞同。
“一路上看到多少工匠了?”
“几百人总是有的。”
“他们的能力如何?”
“就缴获的夏国甲胃、武器来看,并不比波斯差。”
“你现在有什么建议吗?”厄尔布鲁士问道。
塔姆终于不再逃避了,只见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该结束战争了。”
“我没有这个权力。”厄尔布鲁士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大维齐才能做出这个决定。”
“你的出使,本身就代表了大维齐的态度。”塔姆说道。
“大维齐也很难,他不仅需要应付来自外部的敌人……”
“先看好萨曼尼再说,别让他找到机会熘了。”塔姆含湖地说道:“你是全权特使,你知道的比我多得多,你做决定。”
厄尔布鲁士突然笑了,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更聪明。”
塔姆叹了口气,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谈判上了,他想更深入地了解、观察这个国家。
六月二十九日,使团离开尹州东行。
他们加快了速度,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越过沙州、肃州,抵达了甘州。
八月中旬,过凉州。
九月初,进入到了夏国的核心地区:灵州。
秋收之后的旷野上,万马奔腾,战旗如云。
宽阔蜿蜒的大河中,船帆点点,川流不息。
就连远处的山岭内,都有无数山民,带着弓刀,下山操练。
真是一个军事传统浓郁的强盗国家。
厄尔布鲁士、塔姆等人没在这边多逗留,横穿整个河套草原,往绥州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