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看着地图,便下达完了命令。
朱叔宗、李唐宾二人连声应是。
邵树德却满脸不开心之色,道:“郑仁旻不来便罢,若敢来,朕扒了他的皮。”
说完后,又从地上捡起南诏使者呈递上来的国书,冷笑道:“唐玄宗舍得册封云南王,朕却不愿。”
“陛下圣明。”朱、李二人齐声说道。
邵树德瞪了他俩一眼,又问道:“唐僖宗幸蜀之时,南诏求娶公主,此事后来怎么样了?”
李唐宾假意皱眉苦思,其实啥也不知道。
朱叔宗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其时蒙世隆已薨,新君蒙隆舜继位。乾符六年,高骈以河东纷乱不休、黄巢流窜四方,国事艰难为由,上表请与南诏和亲,以消干戈。朝廷不许。南诏复遣使求亲,朝议纷争不休,又搁置了下来。”
邵树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那会他刚从河东回绥州,挖空心思搞事,扩大地盘,倒没注意朝廷发生了这么多事。
“岭南西道节度使辛谠派幕僚徐云虔至南诏,南诏骠信(国主)隆舜厚遇之,并问其《春秋》大义。徐云虔回来后,但言隆舜贪图享受、奢靡无度,与女乐作伴,通宵达旦,非为良主。”
邵树德又点了点头,这其实是一次暗中的相亲,表明唐廷已经有点倾向同意和亲了,只不过蒙隆舜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像样。
“僖宗本欲将皇妹安化长公主嫁过去,得云虔奏闻,遂以宗室女代之。中和元年,僖宗幸蜀,南诏送上大批聘礼,朝廷但推托。如此数年,直到僖宗返归长安,事情一直没落实。”
“光启元年(885),南诏派重臣前来长安催促。高骈上奏,言南诏使者为国中颇有名望之贤臣,可杀之。朝议许之,杀南诏迎亲使臣。南诏于是国势衰弱,国君大权旁落,渐渐沦为傀儡。十九年前,权臣郑买嗣杀隆舜,立傀儡新君。又五年,郑买嗣篡位,南诏灭亡。”
邵树德听了大笑不已,道:“高骈这人可真有意思。”
自己先率军收复安南,大破南诏,前后得歼灭了十几万南诏军队,威名赫赫。但在李国昌父子叛乱、黄巢流窜南方的时候,又力劝与南诏和亲,消弭战争威胁。
等到黄巢被灭,南诏派了重量级使臣来长安迎亲,又让朝廷杀了南诏使臣,因为这几个人对南诏太重要了,堪称国之柱石,正好杀了。
老实说,有点不讲武德,但确实很有效。南诏朝廷的平衡被打破了,给了太监和权臣架空皇帝的机会。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唐廷对南诏内部的情况真的非常了解,知道怎么做费效比最高。
“朕是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的。先不谈郑仁旻此人如何,单就其国中局势而言,朕也不可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邵树德不容置疑地说道:“郑仁旻若不服,朕就与他打,又如何?”
说到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道:“河陇诸仓,最早囤积的粮食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了,朕早已为西征做好了准备,结果来这么一出,岂有此理!”
朱叔宗、李唐宾二人也不知说什么好。郑仁旻这厮,可真是没眼色啊。如果圣人真下定决心暂缓西征,在南方开战的话,以南诏国中的形势来看,无论胜败如何,只要战事绵延下去,郑仁旻都吃不消。
有时候拼的,其实是消耗啊。
前唐懿宗朝的那场战事,持续十余年,南诏连种田的男丁都有些不足了,如今才过去三十余年,真的完全恢复了吗?
“就这样吧。南诏使者朕不杀,放他回去,事情讲清楚了,勿谓言之不预。”邵树德一拍桉几,说道。
他的目光仍然盯在西域上面,显然这才是头等大事。
李唐宾、朱叔宗二人很快告退了,邵树德坐了下来,翻看桉卷。
刘氏端来了一碗参茶。
邵树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自己的生活习惯已经被悄悄改变了,偏偏这小姑娘做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懒得管她了。邵树德一页页查看档籍资料。
粮食已经储备得差不多了,各色军资也满了八成以上,战马、役畜齐备,甚至还在多个地点准备了二十多万头牛羊作为行走的军粮补给。万事俱备,岂容轻易更改?
十月上旬,他率部返回了长安,结束了持续四个月之久的北巡。
而这个时候,天下各州士子也云集西京,准备明年春的科考。
三年才有一次科举,重要性不言而喻,没人敢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