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沼泽干涸了,长满了草。”
“雨水少了,种地也消耗了水。”邵树德点了点头,道:“先尽量维持住。如果有余力,可以建一个陂池。天,会越来越冷,雨也会越来越少,做好这个准备。”
“是。”邵端奉应道。
邵树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考校的两个问题,八郎都提前做了准备,很好。
张策应该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这个王傅的人选不错。
“陛下……”陈诚心有疑惑。
邵树德看了他一眼,道:“先去那边坐下来,慢慢聊。”
他已委任铁林军军使符存审为沉州行营都指挥使,军务不用他操心,他的工作主要还是放在辽东的经济布局上。
宫人在地上铺好了帷幄、毡毯,邵树德、陈诚、邵端奉、张策四人相对而坐。
淑献皇后何氏母女起身行礼,然后招呼宫人给他们上茶。
陈诚对这个女人没太多好感。
水性杨花,贪恋富贵,为此不惜把女儿推入火坑。
有的人是没有选择,比如余庐睹姑、月理朵母女,有人则大有选择余地,比如张惠、储氏的女儿都得封公主,何氏其实也行。奈何,奈何!
不过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厌恶,相反言笑晏晏,礼数做得很足。
“陛下。”茶点送上来后,陈诚清了清嗓子,道:“臣有幸恭聆陛下教诲,得知天气转寒,雨水减少之事。这十年看下来,冬日确实天寒,虽偶有反复,但比之十年前,终究是冷了不少。雨水亦是日稀,长此以往,或对农事不利。臣斗胆问陛下一句,若七圣州、渤海国这种苦寒之地,不再适宜居住,则何如?还有必要大动干戈吗?”
“不至于此。”邵树德笑道:“再冷,也是可以耕作的。更何况这会离真正寒冷的时候,还有数十年。”
陈诚沉吟了下,又道:“陛下圣明,所言应当无差。不过,大军征伐,耗费无数,值得吗?”
“陈卿当知朕意已决。”邵树德说道。
说完,又多看了一眼跟着他数十年的老伙计,暗道老陈一直是支持自己各项政策的,如今又找机会询问,看样子支持的表面下,心中还是有想法。
于是反问了一句:“而今北地户口不下两千万,陈卿觉得多久会翻一番?”
“总要三四十年。”陈诚说道。
“三四十年并不长。”邵树德说道:“三四十年后,北地其实尚可维持。甚至七八十年后,也没问题。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朕总要想得长远一些。而今新朝肇建,勃勃生机,数十万将士横扫四方,未逢敌手。不趁此时多屯点地,更待何时?”
其实,这本就是邵树德真正的想法。
大夏有安定了二十年、人口不断增长的关西,有恢复了十年、人烟渐有起色的河南,还有保存了大部分精华的河北,这既是实力,也是烦恼。
武力和国力,很多时候没法兼得。
唐太宗有武力,但没国力,没法以千余万唐人强吃数百万人口的高句丽,于是只能迁移。
明万历有国力,但没武力,于是成就了老奴萨尔浒之战的传奇,辽东失控。
马尔萨斯陷阱的威胁,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对冲,不然他的王朝会比其他朝代更早内爆。所以,邵树德决定更深入一层,趁着他掌握着历朝历代开国以来最强国力的时候,横扫四方,多占土地。正如他一直在趁着成本低的时候大修宫城一样,过了开国初期,很多事情就办不了了,或者即便办下来,也成本激增。
“另者,朕意欲控制草原,若无辽东在手,只有阴山,你觉得怎样?”邵树德又问道。
“如失一臂。”陈诚叹道。
“前唐之营州、安东都护府,多在辽南海边,地虽沃壤,然饱受北边辽泽之契丹、奚人的骚扰。朕在辽泽置七圣州,屏蔽营州、安东府、沉州等地的威胁,故得以放心开垦,百姓安居乐业。”邵树德说道:“又,大鲜卑山横亘南北,将永安宫、七圣州与西边的草原隔绝开来,此为一天然屏障。但七圣州和永安宫想要长期维持,必须背靠一个稳定的钱粮基地,就是渤海国了。”
渤海是一个半山半平原的国家。说来也挺有意思,其国南部多山区,但却偏寒冷,生活着不少内迁的“熟女真”,但纬度更高的兴凯湖平原,因为种种原因,气候相对温暖湿润,农业、渔业、畜牧业都更发达一些,这从后世考古遗迹就能看得出来——渤海国的城址分布,兴凯湖平原、绥芬河谷地明显更多一些。
但兴凯湖平原往北、往西,则是野蛮的“生女真”,这是一大威胁。渤海国当年将都城北迁,其实也是本着“天子守国门”的政策,勇气可谓上佳。
而这些生女真,或者说黑水靺鞨,其实也是大夏将来面临的威胁。
别看人家现在顺服,但时移世易,很难说的。
辽国初年,哪个生女真头领敢不跳舞?但末年的时候,阿骨打就不跳了。
“再说回方才的事。”邵树德说道:“朕想要提前圈下一大片地,无论是辽东还是南方,朕都要。开国时便有如此多户口的王朝,古来少之。如果这都不敢尝试,朕还打什么仗?干脆回家带孩子算了。”
“陛下深谋远虑,臣不及也。”陈诚拱了拱手,道。
邵端奉在一旁面色凝重地听着。
这种大战略方面的事情,他半懂不懂,但感觉很厉害。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自己的封地护圣州,只是辽东、辽西的屏障啊。
想及此处,稍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