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期、高频率作战是他们所难以承受的。更别提离家万里去给朝廷军屯了,这不是扯淡是什么?
黑齿常之、哥舒翰在青唐屯田,亩收两斛,几乎是内地的两倍,甚至在关中大饥之时,还能反过来支援朝廷粮食,听起来十分美好,但背后是府兵「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家中的庐舍破败不堪,田地荒芜无比,这要是能长期维持下去就有鬼了。
「朕思来想去,湟水河谷这么好的地方,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邵树德说道:「朕已给枢密院下旨,调铁骑、定难二军西行,镇压青唐吐蕃。所获俘虏,迁往中原。魏博百姓,则迁往青唐。」
他转身看着梁怀瑾,说道:「朕不在乎骂名,想做就做。此事————已经定下了。」
将蕃人迁往内地定居分田,蕃人农奴自然欢天喜地,不但有财产了,还有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把汉人丢往边疆开荒,不但容易死,环境也很恶劣。这就是邵树德所说的「骂名」。
湟水谷地在未来也许会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农牧业重地,在古典时代的生活也不会多差。但那是未来,眼前这一两代人,注定是要被牺牲的。
做这种事,说不定就要被人骂。
「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要事。」邵树德坐回了龙椅,说道。
「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梁怀瑾说道。
「没那么严重。」邵树德笑了笑,问道:「梁卿在魏博为将多年,梁氏也是世代将门,不知可有信得过的亲随部曲?」
「确实有一些。」梁怀瑾本来想说没有的,但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圣人也是老行伍了,从底层一路拼杀出来的,对军中的事儿门清,糊弄不住的,只能实话实说了。
「多少人?可靠吗?」邵树德问道。
梁怀瑾回道:「臣是博州人,去清平、博平两县,招募个千余可靠部曲没问题。」
邵树德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在博州清平、博平两县有巨大影响力的地方土族。因为出身将门,本人也有些能力,慢慢走进了藩镇核心权力圈子。梁氏,在博州的能量应该不小。
「博州刚刚请降。」邵树德说道:「若降兵中有你信得过的,可亲自挑选,立时释放。部曲之事,你再招募一番,朕给你五千军额,自成一军,就叫青唐镇军第一镇。」
「青唐?」梁怀瑾若有所思。
「怎么?不愿意去?」邵树德讶道。
「臣是欣喜。」梁怀瑾笑道:「能为大夏建功,求之不得也。」
虽然天下皆传大夏圣人宽厚仁德,但梁怀瑾更愿意相信他「面善心黑」的说法。被他玩死的人不知凡几,也就表面功夫做得好罢了。
「朕许你任人唯亲,
带过去的五千兵,一定要可靠。」邵树德说道:「替朕看着些魏博移民。」
梁怀瑾一下子豁然开朗,前后都串起来了。
许他任人唯亲,意思就是以梁氏宗族和姻亲为骨干,再招募一部分乡党、亲友入军,确保这支部队听话。
梁怀瑾知道自己在魏博的名声黑得发亮,臭不可闻,不知道多少人将魏博城破的锅扣在他头上,又不知有多少人将亲友死难的责任推在他身上。魏博百姓又千里迢迢流放青唐,心里的怨气怕是要直冲天际,待见到他之后,怕不是要食其血肉、挫骨扬灰。
连带着这个什么青唐第一镇也要被恨上,毕竟都是梁氏走狗、党羽么。
可想而知,双方之间的对立情绪会非常严重。一旦酿出些什么事端,镇压起来,只要动了手,就更回不到从前了。
***面善心黑!梁怀瑾心中哀叹。
「放心,朕不会亏待尔等。」邵树德观察了下梁怀瑾的表情,笑道:「青唐镇军先来洛阳,人赐钱五缗、绢十匹。至州后,另有屋宅、土地、牛羊、仆婢相赐。若立下功劳,可优先选入禁军,或至洛阳为官,朕说到做到。」
「陛下如此隆遇,臣感激涕零,实不知说什么好。」梁怀瑾哽咽道。
「好好做。」邵树德走了过来,拉住梁怀瑾的手,道「康俗坊张说宅,朕已遣人修葺一新,挂上了高唐县公的匾额,赐予梁卿。府中另有美姬数人,皆赐予卿了。」
张说是前唐名臣、燕国公,他的宅邸自然非常不错,至少规模是不小的。此外,邵树德还明确表示授予梁怀瑾高唐县公的爵位,确实是厚遇了。
「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梁怀瑾拜倒在地。
他已在心中默默物色人选,哪个宗亲弓马娴熟,哪个侄儿、外甥武艺出众哪几个过命之交愿意跟他去青唐……
没办法了,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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