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东巡,越嚼越觉得有滋味。很多方略,都是到了这边才定下来,以后还得多出来走走。”南下的道路上,邵树德嫌车坐得闷,于是策马而行。
当是时也,数百里山川,雪景妖娆。帝王君臣纵马扬鞭,指点江山,当真好不快意。
“陛下,诸道州官员们可不一定喜欢你出巡。”陈诚亦笑道。
一路行来,已经处罚了数十名官员。按照罪责轻重,从免官到流放不等。
还好,新朝初立,打破了原有的利益链条,抛弃了大部分前唐的负资产,官员们的积极性被激发了,还算卖力,也算收敛,没有上升到需要杀人的地步。
总体而言,旧官僚犯事的较多。可能他们习惯了以往的许多操作,认为这不算什么事,但在新朝是不被允许的。
官场风气这种事,即便后世21世纪也在做。任你制度再严密,时间长了,风气总会这样那样。每抓一次,虽然不能根治,但总能好转一些。兴许过些年头官员们故态复萌,但至少延缓了变质的速度,还是有意义的。
关西州学出身的官员犯事的也有,但不多。他们身处这样一个大染缸,不被同化是不可能的,只要同化的速度慢,邵树德就已经相当满足了。
“不出巡,谁知道地方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邵树德说道:“若我子孙,长于深宫之中,不知民间疾苦,岂不是任人湖弄?纵然天资聪颖,也只能在用人上动些脑筋,对于实务,定然不如那帮老官僚精通,最终定下错误的方略。”
“陛下,术业有专攻,天子只需会用人就行了。”陈诚说道。
“话是没错,但也需要对实务有了解。”邵树德不同意,道:“日后朕之子孙,就得定下个规矩,去地方历练。亲王当小官小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北朝被贬官的亲王贵胃,做个小官,不也很自在?朕是武夫,不懂规矩嘛,又如何?不光如此,还得多出巡,多与军队讲武、田猎。”
陈诚苦笑。北朝那帮人,本来就胡风浓烈,规矩没那么严,和他们学作甚。人家天子娶完表姐、表妹,还娶表侄女,呃,这事不能深究。
邵树德见陈诚不说话了,哈哈一笑。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天子一定要掌握住军队。
先秦以来,君王首先是军事统帅,这是他最重要的职务。不过那会小国林立,承继有序,确实不好和大一统王朝比。但不管怎样,皇帝掌握军队是没错的,尤其是京城的部队,一定要牢牢控制在手里,确保有随时掀桌子的能力。
“陛下说这话,怕是很多学究要不高兴了。”陈诚亦笑道。
邵树德笑而不语。
其实他挺喜欢前朝的风气的。节日之时,官员与百姓一起同乐,还有擅长舞蹈的官员喝多了上头,当场跳舞,甚至宰相都跳过,这在后世似乎很难想象吧?
女人骑马出门,还骑马、骑驴打马球。穿着暴露,不戴帷幔——甚至因为此事还被人反复拿出来说,这事在后世其实也很难想象。
天子与后妃并辔而行,一起出去打猎。女人也持弓,射猎兔子、狐狸等物事。
外国来的漂亮的、有趣的东西,就要学,学完了改进,本土化,作为自己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没有那种敏感的政治正确,宁要……不要……
安史之乱以后,这种开放的风气有所内敛,但并未完全改变,大体上仍然是积极的。
不过等到将来契丹、党项崛起之后,汉人遭受重创,估计就会大幅度扭转了。
这两大族群的崛起,说实话不亚于后世满清被变法后的日本打败,给国民所带来的震惊。
宣宗朝之时,党项什么玩意儿?边将拿他们当功劳刷,屡次逼反他们,再镇压,以至于朝廷都看不下去了。即便拓跋氏得了夏州,在后梁年间被河东西进的一支偏师杀得大败,还要后梁大军来救援。后唐年间,更是被包围夏州,全靠死守熬退对方,引以为傲的骑兵在后唐步兵面前一败涂地。
我要接续上汉人的这种自信,让包容、开放的风气延续下去。
宰相当众跳舞又如何,女人打球狩猎又如何,或许人的天性本就如此,被礼教束缚禁锢的社会并不正常。即便这样的社会可能不如礼教森严的社会秩序稳固,但邵树德乐意见到,他喜欢。
十二月十六,大军抵达沂州理所临沂县。也就在这个时候,魏博使者、幕府行军司空颋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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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当治水、沂水汇流处,位于沂水西岸。东南一百一十里是羽山,又一百二十里至海州理所朐山县。
这里其实已经出了山,至平原河谷地带,故地形开阔,一望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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