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从军右厢并未过河,目前已至濮州。”邵树德说道:“光靠这万把人,或许打不开什么局面,但牵制贼人注意力却已经够了。另者,天平军诸州州军也可以派上用场。”
“殿下用兵就是稳当。”陈诚拱了拱手,叹道:“我无话了。”
“殿下此策,并无问题。”宋乐也说道。
邵树德心下大定。两位老成的谋士都认为魏博可以先放一放,那么此策应该没问题了。
一场战争,先有战略决策,再有战术选择,剩下的就是执行了。
目前的形势非常有利。南线宿州方向传来消息,出梅以后,李唐宾已调集捧日、捧圣两军并万余亳、宿土团乡夫,对东河城展开了围攻。
龙虎、拱辰二军随时轮换,龙骧军充作预备队。
这几支杂牌军,刚刚被抽调五千多骨干,战力大衰,这会刚刚任命了新的军官,正好通过攻城战来磨合一下,顺便拔掉杨行密留在淮北的几颗钉子。
南线,问题不大,慢慢打就是了。
北线,即将展开大战,这也是邵树德第二次尝试着将“黑手”伸进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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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右元年六月二十九日,烈日炎炎,酷热无比。
滏水两岸,小规模的骑兵交锋渐渐消失了,整个战线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非要解释的话,其实也说得通。因为夏天了嘛,天气炎热,成天在外面晃悠,无论是人还是马儿,都受不了啊。
另外就是前阵子刚下过几场大雨,山洪暴涨,滏水河面不但变宽了,同时也变深了。好几个可以骑马涉渡的地方已经被淹没了,成了深水区,严重阻碍了双方的行动。
今日,李克用冒着烈日,亲自沿河巡视。
四十五岁的人了,不知道是操心还是怎么着,鬓角已隐隐出现白发。
盖寓默默跟在后面,愁眉紧锁,再不复往日的从容与镇定。
数骑从远处奔来,打破了河畔的平静。
“有消息了吗?”李克用安坐在马背之上,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大王,我部反复查探,看到相卫之间的驿道上,军士、车马络绎不绝,终日不断。”来人禀道:“但贼人防备严密,游骑众多,未敢主动捕俘拷讯。”
“再遣人去,一定要打探清楚。”李克用加重了声音。
“遵命。”来人匆匆退下。
大战将起,情报是最重要的。
敌人在哪里,有多少兵,往哪个方向行军,军心士气如何,这是最基础的,一定要弄清楚。
在得到上述情报后,便可以尝试着做一些深入判断了,即敌军的意图是什么,他们的后勤供给怎么样,能坚持多长时间?
此时甚至可以把自己代入敌军的角色,用已经得到讯息来猜想敌军意图,模拟进攻路线。在这个过程中,己方模拟如何应对,甚至加以反制。
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谓智珠在握、走一步算三步的名将,一般而言,身边都有一个很给力的幕僚团队,帮他事先模拟各种可能性。
当然也有人靠自身天赋打仗,一个人就能干翻对手的整个参谋团,这就另当别论了。
“大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盖寓说道:“夏贼派过河挑衅的骑兵少了,但斥候愈发增多。相州那边也屡屡增兵,旬日内起码多了四五万人,他们很有可能攻磁州啊。奇怪,虽说魏博有接近七万武夫,但夏人应该没有把他们放眼里,不去攻他们,转而北上。大王,末将判断有误,这事……”
“不怪你。”李克用转过头来,笑了笑,说道:“现在也不晚。我军兵少,魏博兵多,夏贼攻我,亦很寻常。其实这次已经不错了,邵贼调动的兵马越多,越难以隐藏行迹。看相州那个折腾样,兵力尚未完全集结到位,这次动用的兵力,很可能在十万以上了,还有时间准备。”
后世一场大战进入执行阶段后,一般而言都会指出某方完成了兵力集结,然后战斗正式打响。古代其实也差不多,十几万大军是不可能做到战役突然性的,人员、物资的集结过程很漫长,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几乎就是明牌了——当然,如果敌人不够专业,那就没办法了。
交战双方都会尽力阻止敌人获得情报,制造所谓的战争迷雾。此时李克用还在猜测夏军的兵力和主攻方向,邵树德其实也一直在想办法弄清楚晋军的兵力及部署情况。
战前能获取多少,就尽量获取多少。战争打响后,还可以通过作战行动试一试当面敌人的成色,然后进一步判断对方的主力所在,其实就是所谓的“火力侦察”。
“遣使至魏州,打听下罗绍威那边的情况。”李克用下令道。
“好,末将这就派人。”盖寓心底的紧迫性隐隐开始增强。他有预感,这是一次排山倒海般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