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他希望郑彤带上技术、带上人,并且尽力说服其他厂商跟过来。
这一次他准备旗帜鲜明地做事。
关振远知道要郑彤放下乘风的大好局面到永交来并不公平——甚至是中非常自私的想法,但是他需要郑彤跟自己并肩努力,也需要夫妻间的濡沫之情作为支撑。
郑彤听完关振远的话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她并不是在思索该不该答应,而是在思索自己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交接工作。
这四年来为了挤出一点时间来照顾女儿,她悉心培养了几个得力的副厂长,整个汽造项目也带着他们全程跟进,就算她带走几个人也不至于让项目出问题。厂里的其他工作并不复杂,各项章程也订得非常详细,离了她也没事儿。
至于人和技术,这个需要经过市政那边放行。不过耿老爷子对关振远一向关爱有加,应该不会阻拦。
唯一没把握的就是怎么说服其他人到永交发展。
郑彤心思转得快,很快就有了决定:“好,我过去。”
关振远心里感动不已,夫妻俩又商量了很久才挂断电话。
郑驰乐知道这件事时已经回到了淮昌。
他还没把凳子做热就跳了起来,直奔关家。关靖泽告诉过他“前世”的事儿,那时候关振远和郑彤也是齐心协力地共度难关,一不留神就疏忽了对佳佳的照料,让佳佳生了重病。
两个人把事情拼凑了一遍,那时候大约是机械厂遇上了危机、他又突然失踪,郑彤同时为两件事焦虑无比,而关振远忙于应对危机,张妈又临时请了两天的假,才会没注意到佳佳的情况。关靖泽还猜测当初郑彤并不是没有找过他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请求关振远帮忙找人,才会让他的存在落入首都那边的人视野里。
否则谁会注意到当初还是个小孩子的他?
越来越多的事实铺开在眼前,郑驰乐就越觉得自己应该尽力去避免一切厄运。
这是只有他才能去做的事,因为只有他和关靖泽知道不避开的话会走向怎么样的未来。
郑驰乐敲响关家门时来开门的是张妈,见到他以后张妈和蔼地笑了起来:“乐乐,你来了?芽芽一直念着你呢。”
她话还没落音,听到动静的小女娃儿就咚咚咚地跑了出来,见到郑驰乐后脸上笑开了花,像是吃到了世界上最甜蜜的糖果:“小舅舅,小舅舅!你来了,小舅舅!”她欢呼着扑进了郑驰乐的怀里。
郑驰乐被她冲得往后晃了晃,但他臂力不错,当下就稳稳地将人接住,他一手将妹妹抱了起来,一手将一旁的袋子打开:“芽芽乖,你萌萌哥托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佳佳显然很开心:“喜欢!”她紧紧地搂住郑驰乐的脖子,在郑驰乐的脸颊吧唧地亲了一口,“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舅舅!”
郑驰乐被逗笑了,存心逗弄她:“你‘萌萌哥’听到会伤心的。”语气绷得特别特别严肃。
佳佳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那就不告诉他!”
郑驰乐说:“可是张妈也听到了啊。”
佳佳苦恼地皱起小眉头。
郑驰乐刮刮她的鼻子:“这样吧,我去跟张妈商量商量,你先去把萌萌哥送你的拼图拼好好不好?我商量完了就来看看你的成果。”
佳佳嗓儿清脆:“好!”
郑驰乐目送佳佳往客厅跑,转头对张妈说:“张妈,我想跟您说件事儿,我们去靖泽的房间吧。”
张妈不知道郑驰乐想说什么,点点头跟着进了房。
郑驰乐顿了顿,说道:“张妈您知道姐准备去永交吧?到时候姐肯定会把芽芽也带过去,您也要劳累了。”
张妈说:“张妈我没有孩子,家里那边也没了音讯,我是把靖泽和芽芽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了,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郑驰乐说:“张妈您也五十多岁了,要照顾一大家人难免有些吃力,所以我的想法是希望您能说服姐夫请一个家庭护理,人我可以帮忙找,人品和专业都信得过的我才推荐。姐夫讲原则,也讲究节俭,肯定不怎么认同这个提议,您是看着姐夫长大的,由你出面提的话他也许会考虑。”
张妈听着郑驰乐少年老成的语气,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考虑得很仔细,这两年我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可能照顾不好芽芽。”
对于关家来说,甚至对郑彤自己来说,多请一个人都不算什么。只不过在这之前张妈没动过这个念头,也不好主动说自己忙不过来,被郑驰乐这么郑重其事地一提她才想到这事儿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她要是为了避嫌而不开口,真出了事谁来担着?
张妈很清楚郑驰乐要提出这件事大可不必经过她,只是因为尊重她才没有越过她去张罗这件事,心里对这个孩子更加喜欢。
她也郑重地说:“等你姐回来我就跟她提。”
郑驰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未尽之言说了出来:“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希望您能多提醒一下姐和姐夫,就算再忙再累也好,每天至少抽出一点点的时间、留出一点点的耐心陪陪她。芽芽这么小的年纪,正是最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
张妈想到郑驰乐的“身世”,一下子就心疼起来:“好,我会提醒他们——啊,孩子她妈你回来了?”原来话说到一半她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郑彤。
郑彤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嗯,回来了……张妈我能跟乐乐单独谈谈吗?”
张妈想到他们姐弟俩即将分隔两地,肯定有话要说,笑着说:“那你们谈谈,我去看着芽芽。”
她出去后体贴地带上门。
郑彤和郑驰乐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郑驰乐发现郑彤眼里蓄满了泪水。
他一愣,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郑彤走近,低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乐乐,我可以吗?”
郑驰乐一顿,终归伸手搂住了她。
郑彤抱紧了郑驰乐,泪水像是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郑驰乐颈边。
郑驰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一瞬间所有的语言都从脑海里消失了,茫茫然一片。
郑彤哭着说:“对不起乐乐,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给过你应该给你的关心,对不起乐乐,对不起。”
从听到郑驰乐说出那句“芽芽这么小的年纪,正是最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郑彤就感觉到泪意不停地往外涌。
可是开了口以后却觉得任何话语都是这么贫乏,她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只能反复地道歉。
郑驰乐安静地任由她抱着自己,听着她来来回回地说着同样的话,始终没有发出半句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说:“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决定要往前走,所以他不会认叶仲荣,也不会认郑彤。
毕竟那所有年少的渴望与少不经事的冲动早已消散在莽莽岁月里。
早已不是他拼尽一切去索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