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至过后,涵因就开始采办年礼,李湛看着她每天忙忙碌碌的验看各种东西,很是奇怪:“何必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以往你不都是托缀锦阁帮你弄么。”
“这次不同,再过个大半年,你的任期就满了,要是还想留在凉州,上面总得有人给你说话。”涵因嗅了嗅盒子里的香料,又放了进去。
李湛笑道:“你就算送了,他们也未必尽心。皇上想要调我走,他们也不会死拦。”
“总得试试看吧,现在各地的贼寇闹得厉害,凉州这边,大战刚过,正需要安生些,皇上应该不会那么坚持动你。”
李湛往床上一仰,笑道:“其实有了在这边的根基,如果回了朝中也未必不好。”
“咱们在这才三年,跟基能多深,再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咱们一手操办起来的,这其间的辛苦,也只有你我知道,你舍得么?”涵因挥退了丫鬟,也躺在他身边,支着脑袋看着他。
“当然不舍得。”李湛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可是我一想到那天你送孩子离开的情景,就觉得心疼,觉得对不起你。回了长安,好歹就能把孩子接回到身边了。”
涵因的胳膊支撑得累了,干脆整个人的上半身趴在他身上,说道:“回到长安,这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念你的好,还会想办法,把咱们在这里的心血都吞掉。”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李湛明知道挑动突厥人来攻掠,是最实际的办法,但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
涵因看出来他的犹豫,扬起一抹笑容:“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会有的。”
李湛却忽然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却没有进一步亲近的样子。而是面色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想用的办法,我原本也是想那样做来的,像薛帅、柳相他们从前做过的那样……但是,你不知道,看到那些村子被突厥人洗劫一空,那些逃出来的百姓绝望的样子,我觉得有愧于心……本来我做这个都督是想要保护百姓的安宁,现在却要要勾结突厥人,残害自己人,就为了保住我自己的位置……也许。回长安对我对你都好……”
涵因的面容陷入一片阴影之中,那双眸子更加幽暗,她如何不知道历经战乱的村子有多么凄惨。虽然上一辈子是在岭南,却是她永远不能磨灭的记忆,她看着李湛,既没有认同他的悲天悯人,亦没有嘲讽的良心发现。只是平静的说道:“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么?”
李湛怔了怔,放开了涵因,自己平躺在一边,看着上面的帐子,过了半饷,才带着自嘲的口吻。笑道:“我又自欺欺人了,是吧……很没出息吧……你的夫君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在长安的时候,想要逃到凉州来……来了凉州。又想逃回去……其实,早就无处可逃了……我不过是又找了个借口罢了……”
涵因“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正色对李湛说道:“我们没有选择,凉州也没有选择。你走了,那些外乡来的兵户怎么办。他们的土地还会被本地的大族吞没,你走了,凉州的马场就又荒废了,太仆寺根本没有办法养出合格的战马,到时候军队用什么,你走了,军中这两年多跟着你的兄弟又要受排挤,他们怎么办呢?那些村寨是可怜,但若是军队不稳,无力抵抗外敌,整个陇右都有可能被那些外族长驱直入,你也看见天武军什么样子了,到时候如果凉州没有守住,皇上一定会让天武军谨守长安,反正突厥人不擅长攻城,抢一阵子就跑了,到时候受害的又岂是一村一寨?如果这仅仅是咱们一家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有二话,夫君,你要想想你身后有多少人,你对他们难道没有责任么。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好好的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吧。”
李湛被涵因的言辞所震动,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是我想的不够深。这里有太多的东西让我放不下了,我轻言放弃实在是……”
“人到了一个位置,肩膀上自然背负着责任,还有很多无可奈何的取舍。”涵因笑着又躺回道:“其实,夫君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至少表明你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想一个办法,既达到想要的效果,又把损失降到最小……”
“真是可笑,我这个位置,如果没有了突厥人就没有的存在的必要。从春秋到现在,也有几千年了,秦、汉到本朝,谁都想解决,谁都没有真正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我都有些迷惑,到底是解决不了,还是并不是真心想要解决。”李湛苦笑。
“傻话,就算你想解决,朝廷有那么多钱给你么,想想你养这支军队,还没怎么样呢,整个凉州的财政都捉襟见肘。这凉州还是各代的凉国发展了这么多年,汉武帝时代,以倾国之力灭匈奴,结果搞得自家‘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即便这样到了东汉匈奴仍然时有危害,大将军窦宪石勒燕然,班超纵横西域,但后来,汉与羌的战争还是将东汉财政拖垮,再说,匈奴人走了,乌桓又来,乌桓被灭了,又有鲜卑,现在朝中鲜卑人出身的代北世家虽然式微,但终究也不少。单凭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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