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姓阿史那氏是突厥可汗的旁支,很多年前就率部归属了朝廷,改姓史,在凉州开了个马场。三年前的时候,索家也想插手马场的生意,可惜没有谈拢。再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突厥人,竟然把他家灭门了。索家便接手了史家的马场。也是这一年,你被卖入索家马场,后来因为马术出众,做事机敏渐渐被索守仁倚重。这几件事情看起来关联不大,不过联系在一起就很蹊跷了。而且,大隋律规定除了谋反大罪,奴婢检举主人,奴婢与主人同罪,你举报索守仁,完全是没有好处的事情。你却还没等审讯到你的时候主动揭发,必定是你与索元德有仇。你告诉我,你跟史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涵因说着,忽然自己动手将挡在面前的屏风一推,于贵下意识一抬头,瞳仁一张,涵因看到那黑色瞳孔下泛着碧色。凉州的突厥人长期与汉人杂居、通婚,体貌与普通汉人无异,只有史家始终保持着青黑色的眸子,这也是他们有突厥皇族血统的证明。这些年于贵一直避免别人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就是怕有人看出端倪,涵因这个突然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
涵因接着说道:“三年前,当时还是特勤的也力可汗和其兄处罗可汗争夺汗位,处罗可汗一家被杀,他八岁的小儿子却不见踪影,我猜,你们史家的事情该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吧。”
于贵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竟然对突厥的事情这么清楚,瞳孔猛地一缩。涵因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索贵沉默着不说话,涵因笑道:“你肯不肯跟我说实话都没有关系,可是就算是你报了索守仁的仇,但真正杀了你家的却是也力可汗的人,你在这里跟索守仁同罪处死,你真正的仇却没有报。”
“我的父亲是史崇,我大哥叫史靖,我叫史竣,我们的曾祖母、母亲都是汉人,我家原来的确是姓阿史那,后来改了汉姓,不过我们是真正的突厥皇族,和现在的可汗是同宗。就如夫人所说,父亲甩本部归降大隋,后来族人就在凉州这里开设了马场。我是五月生人,这里有‘不举五月子’的风俗,就是五月出生的孩子克父母,所以从小我就被送到舅舅家养,我舅舅是敦煌阴氏,家里也有个小马场,我在敦煌长大,这里没有人识得我。三年前,我已经十八了,父亲让我回家,我就回去了。那时候,正巧索家看上我家马匹生意,就像横插一手,非要和我家合伙经营马场,我家已经经营马场三代了,岂能让他夺走,就一直不同意。
有一天夜里,家里来了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原来处罗可汗被也力特勤杀了,这个孩子被处罗可汗的忠实部下带着逃了出来,他们一直被也力的人追杀,东躲西藏,后来想到凉州还有大汗的旁支,便跑了过来。因为我们这一支不仅是皇族的旁支,我的祖母还跟那孩子的母族是一支,于是父亲决定藏下他们。
哎,就是因为这样,才给家里招来了祸事。索元德为了找到父亲的弱点,收买了我家的下人,安插了他的耳目,便探知了这件事。于是他竟然秘密联络到处罗可汗的人,让他们派人把我家全家都杀了。父亲和哥哥为了保护我和那孩子,都死在他们刀下。我带着那孩子逃出来,一直逃到盐河村,那些人也追踪到了那里,他们把全村的人都杀光了。于大叔和何大妈还有妞妞,好心收留我们住下,却……”说这话的时候,于贵的声音仍然平静,手却微微颤抖,流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恨意。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最后,我们逃了出去。我把那孩子安置在一个可靠的地方,自己主动卖身进马场为奴,获得了索守仁的赏识,他提拔我做了大管事。”
“既然你是为了报仇,做了管事,有很多机会接触索守仁报仇,为什么不把他杀了。”涵因问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接近索守仁是为了找他报仇?他还够不上,索守仁自打把我家出卖给也力之后,就获得了也力的特别许可,索家的商队可以在突厥王庭管辖之内任意作买卖,而且可以得到突厥的种马,帮他改良马匹。索家的商队还可以得到也力的亲自接见。我做了大管事,就可以带着商队去见也力,到时候我就可以杀了这个黑心的家伙,给我家报仇!这些年我在索家忍辱负重,伺候索守仁这个老鬼,就是为了这个!谁想到却生出这样的枝节。我知道想通过这个办法见到也力已经没有可能了。干脆把那老鬼的龌龊事兜出去,也算解了我的心头恨。”于贵干脆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事情向涵因和盘托出:“夫人知道了这些,想怎么处置小人?”
涵因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那要看你想继续活着还是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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