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很少主动过问府里的事,他这一次竟然主动关心起这件事,倒让齐王妃很是吃惊。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齐王对那家姑娘动过的心思,心里颇为犹豫,笑道:“请柬已然发了,再急巴巴的送去,倒不像样子,人家也来不及准备。要不等秋天赏菊的时候再请吧。”
齐王却把脸沉了下来:“你只管送你的请柬,来不来是人家的事。”
齐王这些年对齐王妃很是冷淡,但终归是敬重的,这一次却毫无转圜的余地,齐王妃心里略略发凉,最后只好郁郁的回到:“是,妾身这就让人下帖子。”
还好,郑钧不论从爵位还是从职官上来说,品秩都是最低的那类。齐王妃把她们安排在最后面,打算应酬一下子便完了,省得到时候彼此见面尴尬。
然而,她呆在江南多年,当地都是地方世族。也彼此相熟识,没有那么多讲究。回来之后,她只想当然的按照宫里的规矩行事,可齐王府毕竟不是宫中。长安宴席的座次,不仅要考虑到官爵,还要考虑到世家的地位、名望,各家的关系,否则便会出问题。上一次的牡丹宴,不过是请了有限的几家,还出不了什么差错。这一次,几乎把长安又名望的世家夫人都请到了,可是她却只按照朝中官职排列。朝中无职的世家女眷一律排在了后面,结果险些出了乱子。
比如,崔家长房夫人,虽然她家老爷在朝中无官无爵,但就连靖国夫人在她面前也要恭恭敬敬的叫堂嫂。再比如郑钧虽不算什么。薛凌华却是现任兵部尚书薛进的女儿,而涵因不仅是荥阳郑氏的嫡女,也是太皇太后眼前的红人,如今又要嫁到唐国公家,大家多多少少都要给面子,打个招呼。
这些座次向来有讲究。长安的贵妇们通常都要在参加各类宴席的时候细心观察,暗暗揣摩才能摸清楚门道。齐王妃久未在长安贵妇圈子中,自然闹出不小的混乱。大家都忙着找自己熟识的打招呼。
直到齐王妃过来开宴。方坐定了,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齐王妃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状况,难免心中尴尬,面上却不带出来,只叫先上歌舞。
众人也便懒懒的看着歌舞。靖国夫人这次跟柳夫人坐在一处,两人一个是山东高门。一个是关陇世家,虽然现在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却也没什么话说,只寒暄了几句,便看歌舞了。
李夫人和李宁馨的身边坐着刑部郎中的夫人武氏,武氏门第与她们相差甚远,她根本不愿意搭理,闷闷坐了一会子,便找个借口去园子里了。
齐王妃见人都三三两两的出去,席间不一会儿便少了三分之一,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的亏身旁的妈妈提醒她,可以去赏牡丹了,她这才耐住性子,待这一曲舞蹈结束了,便提议去赏花。
大家正都坐得不自在,听到齐王妃请大家去赏花,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凌华和柳夫人的孙媳走在一起,涵因慢慢的跟在人群的后面,她熟识的几个姑娘都临近嫁人,此番也都没有前来。
她暗暗欣赏着周围的景致,心中默默对比着从前和如今的不同。
齐王是个很有品味的人,他并没有将原先的建筑推倒重来,只是移了几丛花木,又添了几处寿山石,换了几杆雕栏,便把原先荥阳郡公府大气肃然的关陇气派,改造成了精巧别致的江南风韵。
比如用土堆成的山前,那一座凉亭,现在叫流云亭,颇有雅致的韵味,涵因却记得这亭子原本叫云阵亭,取自南梁诗人徐陵《关山月》中的句子“云阵出祁连”,颇有肃杀之意。
涵因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心猛跳了起来。
见前面的人都走远了,此时丫鬟婆子都赶在前面伺候,一时四下无人,便悄悄的绕了记忆中的小道,朝湖边走去。
她分明记得,这湖边有一块碑,是郑伦亲提的“瀚海”,那时她还嘲笑过他,说他给一片湖水取个沙漠的名字,岂不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
郑伦却说他不能忘记西北从军的那段时光,这件事让她印象十分深刻。
由此她又想到,郑伦的秘库未必要藏在西北,那里战事频繁,若被人掘走了,岂不是连追都追不回来。何况,派人带着宝物远行千里,万一出了岔子,也是得不偿失,以郑伦的谨慎,这种重要的东西,必定要放在眼皮子地下才行。
何况,那图上只有寥寥数笔,若是按照那边的地理,粗粗的一个红叉足够覆盖数里,那这种藏宝图还有什么标示的作用呢。
因此那秘库,未必远在边塞,那图也未必指的是敦煌一带,倒很可能近在眼前。就在代表祁连的土山和这所谓的“瀚海”之间。这一亭一碑就是指示方位的标记。可那碑到底在哪呢。涵因按照记忆,在湖边来回走,却没有找到这块瀚海碑,恐怕是被齐王移走了。
待要再仔细探看,却被一个男声喝住:“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