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走的时候很安详。
这一年是他和林恪回到苏州的第二年春天,从回到苏州看着林恪和司徒瑞安稳了之后,他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强撑着过了年之后,便几乎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
林恪请来了姑苏城内的数个大夫,诊脉之后都纷纷摇头不已。因为年轻时候苦读,林如海的身子本来就有些单薄。之后又经历了这许多事情,能撑到今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大夫都如此说着。
林恪暗自神伤之余,也只能强打着精神,私底下给自家父亲预备后事。日子如此悠悠过去,进了三月份春暖花开之时,林如海却变得精神一些,甚至有时候都不用人搀扶,也能自己到园子里走走。
“怕是回光返照了。”司徒瑞如此说着,林恪也知道这个理儿,直接修书两封加急信件,送给了黛玉和林忱。
无论如何,父亲临走的这段日子里,总要儿女陪伴周围的。又过了些日子,等到黛玉柳义彦和林忱几人到了老宅,林如海果然愈发高兴了。至于黛玉等人来的缘由,林恪不说,黛玉林忱也不说,林如海虽然不曾询问,但想来心中也有一番思量了。
这日众人吃完了饭撤去残羹冷炙之后,林如海端起了茶碗,清咳一声说道:“既然今日都有空闲,便来说说等我走后的身后事吧。”
“父亲!”林忱当先嚎了一嗓子,声音哽咽。黛玉下意识地握紧了林如海的手,眼睛红红地看着自家爹爹,柳义彦在旁边无声的劝慰。只有林恪还能坚持住,虽然也红了眼睛,但还是力持镇定,担当起作为长子的责任:“父亲你说,我们都听着。”
林如海欣慰的看了林恪一眼,又摸了摸趴在他腿边的林忱,拍了拍旁边黛玉的手:“痴儿,痴儿!人总要经历这一遭,何苦这么看不开?早在你们母亲去世那年,我就想着跟着她去了。不过那会儿世道多变,你们三人小小年纪又去了贾府,我作为父亲总要替你们着想……”
“这么撑着,撑着,一撑便到了今日。”他说完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是要将这么多年的磨难压力都吐出来一般。林忱的呜咽之声愈发响了,黛玉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林恪别过了头,鼻子发酸。司徒瑞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心重新从茫然到安定。
“说起来,现在除了忱儿,恪儿和黛玉也都各自成家。”林如海欣慰道,“忱儿从小都和你们亲密,日后无论成亲与否,你们兄弟姐妹之间也要如今日这般相亲相爱。”他说道这里,又想到什么,看向了林恪:“恪儿,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现在手头还有几间铺子,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你。但是有时候累了也别自己硬撑,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闷着。”林如海视线又看向了司徒瑞,语气十分恳切:“司徒王爷,我家恪儿日后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照顾好他。”司徒瑞斩钉截铁地说着,引得林忱都转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林如海慢慢地点头,视线又看向了柳义彦。
“岳丈放心,我将来必定待黛玉如珍宝,一生一世一双人。”柳义彦保证道。林如海这才欣慰一笑,“这就好,这就好,要知道家和万事兴。你们能相互扶持,我也就放心了。”
最后剩下了林忱,林如海此时说话已经有些费力,他咳嗽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堪堪停住了,脸上多了几分疲惫:“忱儿,你从小未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我本来一直担心,你将来会不会如同宝玉一般经不起挫折磨难。那次你下定了决心去边关,这几年下来,倒是磨练的有模有样的了。”
林恪和黛玉互望了一眼,林忱脸上也有些讪讪之色。林如海却仿若没有看到,继续说着:“说来你们兄妹几人,也只有你未曾安家立业。这事情,我就交由你哥哥了。”林如海朝林恪看了一眼,林恪连连点头。
“至于咱们家的家产,黛玉成亲那会儿已经把她那份当做嫁妆陪送了过去。剩下的这部分……”林如海还没说完,林恪就抢先说道:“都给弟弟吧,他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林如海摇头,“这几年若不是你和黛玉费心打理,咱家也置办不了这么多家当。不过忱儿是幼子又未曾成家,我便做主四六分,多给他两份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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