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心抓拢在手心,这样将来随其自然,必会水到渠成了。
只可惜宝玉只心心念念着他的两位妹妹,就算宝钗原先对他有三四分的情谊喜欢在意,也被他见面必提林史二位给全部消磨干净了。反正她不过是为了这个宝二奶奶的位子,喜欢不喜欢又能如何?
于是二人见面的时候,渐渐变成了宝玉一个劲儿的抱怨,宝钗随手拿了扇坠荷包之类的做着,再不就低头刺绣,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他几句。这般下来,宝玉反倒渐渐觉得宝姐姐也是个体贴知心的,知道他心里难过便过来劝导,也不提那些个功名利禄。不像云妹妹、林妹妹,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扔下他走了,可见那心全是冷的,怎么捂也不会热!
大观园里就剩下了宝钗和宝玉二人,那些个闲来无事四处看热闹的人家也没了意思,纷纷将目光转到了别处去。比如那位二金争玉的主角之一史家姑娘,从那日里被接回史府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闷头在自己房间里面绣花看书,偶尔和丫鬟们描红下棋。
吴氏将湘云接回府里之后,先将王嬷嬷重新送到了她身边,又冷眼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她确实变得安静沉稳起来,这才试探性地带着她偶尔出去做做客,有那心照不宣的‘桃花会’也让湘云跟着参与一次半次。
只是因为贾府近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有后宅夫人原先见到湘云还很有兴趣的,但当被人嘀咕说出了身份,神情也立刻变得不咸不淡起来。就好像和她聊多了会被染上‘没头脑’的毛病一般,个个避之不及。
湘云第一次被当面嫌弃的时候,眼圈还有些发红,但如此三番五次的次数多了,反倒平静下来了。每次吴氏领了她去做客,她先不卑不亢地给各位夫人见了礼,也不多做耽误,直接走到了那些个未出阁女儿家之间,找了个偏僻位置就自己呆着,一直呆到吴氏应酬完了让青竹姐姐过来喊她。
既然众人都不喜欢她,何必自讨没趣。湘云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偶尔有被家中人娇惯坏了的刁蛮小姐当面嘲讽些怪话,湘云也都装作听不见听不懂地无视过去了。仔细算算,她这些日子听到的怪话,比她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的多。
“湘云姐姐可真是豪气冲天,婚姻大事竟然是自己给自己做主!”说的最多的一般都是这种阴阳怪气话,湘云面无表情地不理睬也就过去了。
“我和你们说,最近贾府安稳了许多。不过那老太太却最近频频出府做客。他家哥儿不是和北静王有些联系吗?老太太前几日亲自去了北静王府,听说回府又摔了几个茶碗呢!哎对了,湘云妹妹不是也在贾府住了段时间吗?内里是不是真的很热闹?湘云妹妹不如也说说,让我等姊妹也开开眼界!”遇到这样的不怀好意话语,对方又点到了自家头上,湘云也只能抬头迎战:“我不过是在贾府借住了一些日子,白日里也只是和姊妹们一起赏花下棋,真不知道众位说的热闹是指什么。”
“听说贾府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也在大观园内住着呢,难道湘云妹妹竟然不知道?”有那好事者步步紧逼。
湘云笑道:“那位哥哥是在园子里住着,不过离着姊妹们的地方都不近,我实在不知这位姐姐说的热闹是什么。不过这位姐姐看样子是对府里的事情很关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爱看热闹罢了!”那位战斗力明显不强,闻言立刻大怒了起来,赶紧撇清自己。湘云莞尔一笑,“我也未曾说别的,姐姐多心了。”
当日下午湘云回到了车上,先将这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氏:“婶娘,我今儿大概给您惹祸了。”
吴氏听了来龙去脉,又仔细问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姑娘样貌,笑着安慰道:“咱史家这代虽没个出色的男丁,但毕竟是几代的家业,你又是正经嫡女。这样很对,万不能小家子气弱了史家的名头。”
湘云默默地点头,到了自己房中,又将发生的事情和王嬷嬷说了。王嬷嬷皱了眉头仔细想了一通:“姑娘,您日后能忍还是忍着些,不管太太的话还是老奴的话,您日后自己心底都要先有主意。依老奴的看法,您现在应该韬光养晦,等待日后众人将事情淡忘了再说,而不是这会儿闹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众位夫人对您的印象更为不好。”
湘云默默听了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被人当面如此羞辱,我……”她想说她实在忍不下去,但又一想若是她洁身自好不趟贾府的浑水,自然也就没有这些讥诮嘲弄之语,心底的一口气便彻底泄了下去。半晌她才无力地垂下头去,语气轻微地仿佛喃喃自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