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吴军已经是将行军速度提到了极致,他们风餐露宿,晓行夜宿,披星戴月,他们希望可以快些更快些,尽早地赶到公安,只有逃到公安城中,依靠城墙的防御,他们才能获得安全感,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除了惶恐,就还是惶恐。
但人终究不是机器,一连许多天没日没夜的行军,让吴军变得是疲惫不堪,许多的士兵双腿如灌了铅一般,脚步明显地变得迟滞,行军速度也大为减慢。
见此情景,陆抗也是心忧如焚,但却是无可奈何,毕竟如此高强度的行军,换作是谁也承受不了,但陆抗根本就不敢停歇下来,因为后面不断传来的消息显示,魏军真得距离他们已经是很近了。
只有要合适的地理位置,比如隘口、河流、渡口,陆抗都会派出断后的人马来进行阻击,想尽一切办法来拖延魏军的追击,尽管收效甚微,但只也是吴军能使出的最大的力量了,否则话的,吴军根本就没有机会能逃得更远。
但这种螳臂挡车的行为,也仅仅只是稍稍迟滞了魏军的追击而已,毕竟陆抗能派出来的人数有限,仅仅只利用地形上的优势来进行阻击,一旦被魏军突破防线,这点少得可怜的人马立刻就被淹没在人潮之中,全军覆灭,无一可逃。
其实陆抗在离开巴丘之后,他的内心也是极为的煎熬的,正是他固执地选择了西去的这条路,确实走得是无比的艰难,他现在深深地产生了一种怀疑的思想,难道说,他的选择是错的吗?
施绩的话言犹在耳,不时地还会在陆抗的心头响起,当时他们之间的分歧很大,施绩认为西进是绝路,唯有南下交州才是出路,但陆抗却认为南下交州是逃跑主义,荆州一失,就再没有机会恢复了,而交州地处蛮荒之境,人口和资源贫乏,就算他们能苟且地活下去,想要东山再起,兴复吴国,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对于陆抗而言,复国才是他最大的执念,他的所有计划和战略,都是围绕这个目标而展开的,如果按施绩的计划逃往交州的话,那陆抗复国的目标岂不是泡汤了。
所以陆抗严词拒绝了施绩的建议,固执地向西行去,那怕他没有机会到达江陵,但依然还是不改路线。
其实,陆抗最大的倚仗就是蜀军的援助了,单单地依靠吴军自己的力量,还真没办法和魏军相抗衡,但如果加上蜀国的兵马,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之前陆抗派吾彥前往永安时,就已经和蜀国大将军姜维达成了共识,尽管说姜维还需要上禀蜀主刘禅,但既然姜维已经是欣然应允了,那蜀军出兵之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虽然姜维已经承诺出兵,但却没有确定出兵的时间,而荆州这边的形势发展,却是一日千里,这不能不让陆抗是暗暗焦急,在吴军撤离武昌之前,陆抗就已经再度派遣吾彥前往永安,与姜维商讨具体的出兵时间,尽可能促使姜维尽早地出兵。
陆抗降蜀之后,荆州的地盘自然而然地也就归属了蜀国,魏军现在打过来,每攻陷的一座城池,都算作是蜀国的地盘了,如果让姜维知道武昌已经失守了,恐怕他还得心疼好一阵子的。
陆抗相信,姜维也是不会看着荆州白白地落入到魏军手中的,只不过此去永安,相隔千里,再加上一路之上皆是高山峡谷,道阻难行,消息闭塞,姜维暂时还没有得到荆州方面的消息,所以陆抗才会再次派遣吾彥前往永安,陈说厉害,只要姜维清楚了荆州此时面临的局面之后,定然会义无反顾地出兵相援的。
尽管说陆抗的降蜀其中有不少的猫腻,姜维也不是糊涂人,不会不明白陆抗真正的图谋,但荆州这块让蜀人垂涎了几十年的肉摆在面前的时候,姜维不动心那是假的,甭管将来荆州的归属会有何种的争议,但此刻他们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曹亮,自然得需要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才行。
至于将来的事,那便是后话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所以至少在驱逐魏人之前,姜维和陆抗的利益是一致的,这也无形之中将他们绑在了一起,共进同退。
但比较遗憾的是,姜维的军队目前还在比较遥远的永安,而魏国的追兵就在身后,远水难解近渴呀。
而且根据探马的禀报,魏军的追兵已经在不断的迫近了,最多再有一天半天的时间,就能追得上来,而此时吴军距离公安,至少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如果吴军有机会逃到公安,那么依托城池,便可以暂时能抵挡得住魏军的攻击,只要姜维的援兵到来,里应外合,吴军自然可以化险为夷。
这个时候的陆抗,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出这百里的距离,可现在吴军的行军速度已经处于一种极限,看得出整个军队早已是疲惫不堪,他们一路倍道而行,已经耗空了几乎所有的气力,现在完全是仅凭最后的一丝信念在坚持着,想要提高行军速度摆脱魏军的追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入夜时分,吴军的队伍赶到了一个叫做燕子咀的地方,其时已经快接近二更了,陆抗看到吴军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下令全军休息。
拖着灌铅的双腿走了一天的路,吴兵实在没有几个人能再坚持下去了,听到了休息的号令,许多的人一头便栽倒在地上,不过几息的时间,就已经是鼾声大作。
吴军的宿营没有营寨,更没有帐蓬,他们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赶路上,所谓的宿营,不过是找一块平整的地方,沙堆里,草丛里这么一躺,眼一闭一睁,一宿就这么过去了,五更的时候,天边还刚刚露出一点曙光,他们就又将踏上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