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罢了,他们竟敢持械反抗,不只动刀动剑,还动弓箭。这事情可就严重了,在大汉的城市治安管理条例中,寻常士民都是不允许拥有弓箭的,违者不说砍头、流放,服劳役是肯定的。
出了乱子,差役当即集中镇压,而参与反抗的番人也增多了,混乱进一步扩大。
黑夜带来宁静,也压抑着人内心的的怯懦,放大着胆量,那些msl早在白日官府无理过分的行动中积攒下深刻的仇恨,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了。而官差们,辛苦了一日夜,同样很暴躁,从镇压骚乱,逐渐演变成报复性杀戮,打击面也不断扩大。
当都司以及广州府衙收到番坊街msl聚众造反的消息时,事情便迅速滑向一个不再可控的深渊。
官差出动,巡检出动,驻军出动,在南方的冬夜里,番禺城中,一抹血色笼罩在曾经热闹无比的番坊街。
很难说清变乱具体发生在何时,又是如何扩大失控的地步,只能从结果去对此次事件做个简单的总结。
首先死了很多人,最初的上千差役与五千团练甚至不可能完全控场,使得都司又调了一万人进城,任务则变成了平叛,斩杀大食乱贼,从手执武器者,到所有面露仇恨者,到最后,只要是大食番人,呼吸了大汉的空气,就是死罪!
而平叛过程中,整个广州城都难免陷入了一场动乱,在对大食人的清算,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杀戮与掠夺,不只是官府官军,还包括一些番禺士民。
“大食人造反了!”
“番人杀人了!”
“......”
类似的呼声在番禺城中几乎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彻底被厮杀声、与哀嚎声所淹没。
有的人是为了趁火打劫,毕竟番坊街虽然是大食人主要的聚居区,但不意味着其只是单纯居住在那里,城中各处尤其是那些大商市以及洋品街都有他们经营活动的踪迹。
于是乎,有些平日里还能笑脸相迎的邻居,当夜就朝隔壁的番人发动袭击。有些人,则是单纯的自保,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唯有拿起武器,把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斩杀的,才是最保险的。
虽然官府主要针对的是大食人,但城中其他外番街,如高丽、日本、南洋、天竺街坊者,也都难免受到影响,尤其是天竺人,以及那些汉话说得不利索的人。
杀戮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仍未结束,当然了,当前大汉官府权威还在,掌控力十足,从第二日开始,混乱就被彻底压缩局限在大食人聚居的番坊街。
但这一场变乱的范围,却远不止于此,在番禺城外,在广州府民间,在那些市镇、码头,更大规模的对大食人的镇压也随之展开,到这个程度,就是官民齐动,不死不休了。
广州府及其周边,禁军、团练、差役、乡兵,所有军事、非军事单位加起来,足有三万多人,悉数被投入到对大食叛乱分子的清剿镇压之中。
到后来,就连驻泊在广州湾内的海军,也加入了进来,他们的目的则是那些没来得及启航南归的大食商船,足足扣押了上百艘,同样杀了不少人。
起初,倘若能证明自己不是ysl信徒,尚可活命,然而,随着气氛越发狂热,随着鲜血把人的眼睛染红,理性逐渐化为兽性,甄别工作似乎也就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落实的余地了......
一直到十一月二十五日,整整六天过去之后,番禺城内对番坊街的镇压才正式落下帷幕,以九坊八街之内,再无能威胁到官兵安危的青壮年男丁为结尾。
一场对宗教的整治,最终演变成为一场血腥的屠杀与清洗,也更像是一次矛盾的总释放。诚然,大食人的到来,给广南士民带来了新奇的商品,时髦的风俗,以及ysl教义,对此,引为时尚,争相效仿者,固然有之,但同样的,排斥、厌恶者则更多。
整个广南东道,除了广州府甚至除了番禺城之外,保持开放态度的又有几处呢?同时,广州士民通常能看到的,是大食人在他们的地盘安逸地生活着,并在与大汉的交易中赚取了不少财富,平日里也表现出一种富足的状态。
这自然引得不少中下层士民心生妒忌,过去有官府护着,大食人尤其是那些msl又格外团结,不好招惹,如今官府突然强硬,大施钧令,自然要落井下石一番。甚至于,从大食人的身上啃下一块肉下来......
不论缘由如何,矛盾如何,最终的结果,大概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包括老皇帝自己也是,甚至很多人到事后反应过来,也是脸色苍白,惊魂难定,承平多年的广州府士民们也直观地感受了一次开宝盛世下一场血色烂漫的绽放......
很难说清,这是否为皇帝的权威所致,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又或者,这是某些宗教的“魅力”所在,让人舍生忘死,让人丧失自我,让人发狂绝命。
到底有多少人丧生在这场变乱中,到最后也没统计出来,只知道在开宝二十九年剩下的冬日中,广州城内,缟素颇多,而曾经喧嚣一时的番坊街,竟成鬼域。
至于广南东道,那些高官们,则是欲哭无泪,经此一乱,广州府的经济至少倒退十年,他们的钱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