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是弄虚作假,是蔑视他长宁伯府,更觉得这些贱民是借河南道土改之势,不把他海进放在眼里。
面对这种诘难,无辜的佃民自然不承认,只是告饶不已,但海进不听,怒火攻心之下,脑子一热,竟然命令家奴将那十几名佃户活活打死......
杀人之后,海进的心情方才舒坦了些,也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佃户嘛,不过是些指着伯府吃饭的贱民罢了,并不太当回事。把尸体送回,自认为大方地给了每家十贯钱作为封口费。
然而,让海进没想到的是,有两家不服,抬棺举丧地到县衙去告状,了解前因之后,临朐知县不敢怠慢,将消息瞒下,并立刻通报给长宁伯府。
得知那干黔首不识时务,竟然还敢告到官府,海进彻底怒了,当天夜里便带人将那两户人家上下十余口,尽数杀害,灭门之后,又放火焚尸灭迹,作走水之象。
此事一出,临朐寂然,然而,长宁伯府如此伤天害理,肆无忌惮,自然也引发了一些人的愤慨。当今之大汉天下,虽然同样处处充满着压迫与不平等,但仍旧维持着一个基本的清明,不管暗处有多少龌龊,但有些道德下限是摆在台面上的。海进一番残暴做法,却是彻底突破底线。
没有什么叫事是能彻底隐瞒住的,如此恶劣的行为,死了这么多人,长宁伯府的后续处置又那般粗糙,很快就被临朐县衙一吏举报给道司,没有走河南按察司这条线,而是直接向布政副使郑起举报。
能与潘佑并称的郑起自然也是个狠角色,得知桉情后,没有在道司声张,而是遣人暗访临朐,事件确实之后,立刻通报与布政使李昉,随后到司的批捕大令便降下。
面对来自道司职吏来捕,海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河南道司的权威也不是区区一个长宁伯能够抗衡的,然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海进的选择也让人意外,他竟然拒捕。
不只拒捕,还将其庄园内的家丁、扈从都组织起来,聚众两百于人,据堡而守。道司捕吏难制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事情的性质升级了,从“普通”的草管人命,上升到聚众谋反,最后,还是从青州调了一千兵马围捕,方才迫使海进投降。
到去岁隆冬,海进被槛车押送进京,作为军功贵族的一份特权,道司虽然缉拿、审讯,但还没有定罪的权力,而到洛阳,则还有三司会审的待遇等着他,这也才能真正决定海进命运。
前前后后,审了几个月,一直到今日,方才真正得出个结论,这还是刘皇帝前几日偶然想起此事未结,派人催促了一番,然后效率一下子便提高了。
而经三法司在结桉陈词上表示,海进戕害百姓,草管人命,罪不容赦,至于聚众拒捕,缨壁而守,固然狂妄骄横,但以谋反论罪,有些过重,议定,可罪减一等,免族灭之罚。
因此,三法司给出的最终处罚是,满门抄斩......
此时,审视着这样的处置结果,刘皇帝一脸的澹漠,沉吟良久,拾起地朱笔,在奏章末尾打了个勾,算是认可了三司会审的结论。
只是,落笔之后,不禁叹了口气,幽幽道:“海进虽是奚部,但几十年来,忠诚勇勐,于国有大功,只可惜,晚节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