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呀。”李承乾诧异道:“你不说,我却忘了,距离这赌约,还有十日,到时我们便该回了,仁贵提醒得很好,可是我们此后十日,也不能一直为丐对吧,所以呢……我想了一个法子,要做一件旷古未有的事。”
…………
佛寺边上,确实是一个学堂。
只是这里说是学堂,其实还是茶馆,偌大的茶馆里,数十方胡桌,居然都是读书人进出。
这些读书人来时都夹带着书,因而一进去,一股书香便在学堂里四溢。
靠着学堂的一面墙壁,居然挂了一个个的牌子,有读书人进去,和前台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取出自己带来的书,前台验了书,此后拿出一个牌子,上头写上书名,让人将这牌子挂上去。
李世民看得奇怪,随即在角落里坐下……
其实这里到处都是隐秘的角落,从设计上,就是给人一种静谧的氛围。
这里的读书人已有不少了,三三两两,有的付钱喝茶,也有的舍不得钱,只去取了书看。
李世民便奇怪地低声道:“这里怎会有如此多的读书人?”
陈正泰便低声道:“恩师,这里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每一个读书人来,都需带一本书来,来了之后,便将书名挂上牌子,恩师你看……”
他指了指墙壁。
这墙壁上挂了琳琅满目的牌子,牌子上或写:“汉论语”,或写:“淮南子”、“汉书考”、“北史”、“三年级课文解析”诸如此类。
经史子集,甚至还有二皮沟的课文读书笔记,以及理解心得,什么都有。
“但凡带了书来的人,他的书牌子一挂,便可来此借书看了,书籍毕竟是昂贵之物,哪怕是钟鼎之家,也未必能搜罗得到天下的书籍,为了让更多人看书,因而这里的读书人……都拿着自己的书来此换书看,但凡是有兴趣的,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
李世民听到此,眸光一亮,不禁颔首,他顿时明白了。
这个时代,书籍并不是一次就印刷几万几十万册的,一方面没有这个市场需求,另一方面,哪怕是印刷术出来,这价格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偏于昂贵了。
可若你只要有一本书,无论你是什么人,你将书放在这学堂里,便可随意借阅任何一本其他的书!
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书,换来任何一本书看?
李世民心情好了起来,点头道:“朕看这些读书人如此好学,心里倒是欣慰。”
陈正泰随即道:“当初学生在此设立一个学堂,只是单纯想让他们在此可以读书,可后来发现,这来读书的读书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风雨无阻,每日都来……现在是正午,所以人少一些,若是遇到下工的时候,可有数百上千人呢。”
“这些读书人聚在一起,既读书,偶尔也会言事,久而久之,他们便各自将自己的见闻分享出来,其实学子们贫富贵贱都有,各自的见闻也不同,和那些大世族里关起门来的子弟们读书不一样,有时学生偶尔也在此听一听他们说什么,偶尔也会有一些耳目一新的见解。”
李世民倒是打起了精神,这个时代……能读书的人太少了,朝廷能用的人,对李世民而言,永远都是那几个姓氏,只要一听对方的姓名,他便大抵能猜出对方的籍贯。
隋朝开了科举,可入仕为官者,是那些人。
大唐也开了科举,除了李世民不拘一格的选拔了一些寒门为官,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世民饶有兴趣。
此时却见一人进来,这人穿着短装,一看读书人的身份就是业余,他也夹带着一本书,细细一看,此人竟很面善。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陈正泰:“此人你有印象吗?”
陈正泰也一时花了眼睛,总觉得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却见那人到了柜台前,和柜台后的人打招呼,柜台后的接待伙计显然是认得他的:“邓健,你今日就下了工?”
此时,李世民和陈正泰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眼色。
邓健……
很耳熟啊。
这邓健个头很矮小,还是残留着面黄肌瘦的样子,他微笑着对伙计道:“今日调了沐休……我看看今日有什么书。”
接着,他站在了墙壁下,寻了一本三年级课文解析。
领了书,便躲到角落里看,很快,他隔壁的座位便坐满了,显然也有人是认识邓健的,邓健偶尔抬头,和他们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解释着课文中的东西。
坐在另一边,也有几个读书人,这几个读书人显然家里殷实一些,一进来便花钱点了茶水,呷了口茶,却不急着看书,只是说一些各自的见闻。
“听闻今日陛下到了附属医学馆,要给秦琼将军治伤。”
“这下子医学馆可要扬名立万啦,连天子都能请来,敢问这普天之下有这样的医馆吗?”
李世民听到此,瞥了陈正泰一眼,陈正泰眨了眨眼,装没听见。
“兄台是从哪里来的,我听你是南人口音。”
“我自越州来,上月方才至京,听闻这里热闹,也来此走走看看。”
“越州……这越州据闻是个好地方。”
“可不是?”那越州的读书人笑道:“人人都说长安好,今日来此,反而觉得长安市侩气更重一些,反不如越州文风昌盛,尤其是那越王殿下到了扬州,都督扬、越二十一州之后,可谓是礼贤下士,这文风就更鼎盛啦……”
他们说着只言片语的话,李世民听到此,却是用心起来。
见那越州来的读书人对李泰的夸奖,不禁会心一笑,眼中有着明显的欣慰之色。
却在此时……从门口处走进来了两个人,这二人蓬头垢面的,不过……倒没有衣衫褴褛,只是这衣衫显然是新买的,并不得体。
为首一个道:“这里便是闻名遐迩的学堂了,来来来,来人,给我上茶。”
来的不是李承乾,是谁?
李承乾和薛仁贵一前一后,寻了一个最显眼的地方落座,却见李承乾拍出几个铜板来,豪迈地道:“上茶。”
伙计上前道:“两位客官,为何不带书来?我们这里的规矩……”
李承乾便笑道:“我来此,不是读书的……”
李世民见着了李承乾,不禁愕然,他万万料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了心心念念了多日的儿子。
父子二人许多日子不见,此刻心里竟有些百感交集。
连陈正泰都激动起来,终于盼到这厮出现了,看这两家伙都完好无损的样子,陈正泰也默默的松开口气,正要起身给李承乾打招呼。
可就在这时……一旁一个读书人突然手指着李承乾,惊呼道:“呀……你……你……你不就是佛寺前的那个乞儿吗?怎么,你不行乞啦?”
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李承乾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李承乾咧嘴一笑:“行乞就不能读书?”
李世民听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闷锤狠狠击中一样。
他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腰间一摸,发现空荡荡的,于是毫不犹豫,往一旁的程咬金腰间摸去,握住了程咬金的刀柄。
陈正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拉住李世民的手,可他力气毕竟远不如李世民,李世民的手臂纹丝不动。
程咬金也反应过来,双臂沉下,死死抓住李世民的手,打死不肯让李世民将自己腰间的剑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