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管家也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叶建南道:“少爷,夫人她是有苦衷的。”
“去年夫人也想给你看门亲事,有个姓黎的姑娘上门来,被您给轰走了,还闹了好大的笑话……您随顾元帅大军出征后,顾家突然放出谣言来,说您和那姓黎的姑娘不清不白,最终那姑娘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回了西陵。”
“夫人进宫一趟求皇后娘娘想法子,回来后命老奴前去西陵给人家赔罪。黎家什么也不收,只说等您凯旋后,允诺一件事即可。夫人就担心,万一黎家以此为胁,逼着您取了黎家姑娘,这才急着给您看亲事,毕竟您若是娶了亲,那黎家总不能叫您休妻再娶……”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些!”管家还没说完,就被叶建南一把揪住了领口。
管家整个人几乎都快被叶建南给提起来,拼命扯着自己衣襟:“诶,少爷,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管家以为叶建南是终于明白了叶夫人的苦衷。
叶建南却一把丢开他,扭头问砚台:“黎家人现在哪儿?”
砚台忙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叶建南:“黎家受封前是住在运来客栈的,不过前几天就在码头装载货物,听说是要启程回西陵了。”
叶建南再顾不得这么多,沉喝一声:“备马!”
前往运来客栈的路上,叶建南头一回发现自己心脏原来可以跳得这么快。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一张桃花般娇艳的脸,还有少女那句说了无数遍的“我会报答你的”。
明明是个骄纵又从不肯吃亏的性子,可在关外的时候,他撵了她那么多次,她从来没有提过一次关于自己名节受损的事。
叶建南不禁问自己,他老是高高在上,老是觉得别人的真心可笑又幼稚,他真的了解过这个看似娇蛮的姑娘吗?
一路纵马狂奔,撞翻了无数小贩的摊位,但叶建南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只能做到不让马踏伤人。砚台跟在后面,一边努力追上来,一边拿银子补偿那些摊主。
到达运来客栈时候,叶建南用力一拉缰绳,坐下的汗血宝马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一声才停了下来。
他扔下缰绳直奔客栈。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热络迎上来。
叶建南一边往里走一遍问:“被陛下封为皇商的西陵黎家住在哪间房?”
店小二见叶建南衣着不凡,把他当做了生意人,惋惜道:“原是找咱们老东家,那客官你来晚了。老东家昨个儿一家老小才坐船回西陵去了,只怕现在已经到了江陵一带。”
叶建南一听,又带着刚刚赶到的砚台一行人往外走。
黎家走的是水路,他们也走水路肯定是追不上的。但走水路从京城回西陵,必然会经过淮水一带。他们快马加鞭,从陆路上取直线往淮阳县去,应该能截住黎家的商船。
叶建南一行人不眠不休赶路时,黎家的商船也行了一天一夜。
夜里的江风带着凉意,水浪声敲击着两岸,半轮残月挂在天边,稀疏几点星子,映照着深蓝的水面,黑夜里黛色的山峦,远处偶尔能看见一两艘渔船昏黄的灯火。
黎婉婉的丫鬟杏芷端着丝毫未动的吃食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便深深叹了一口气。
穿得金闪闪,挺着富贵肚的黎员外见了,也跟着长叹一声:“婉婉还是不肯吃东西?”
杏芷神色黯然道:“小姐说她吃不下。”
黎员外一张肥脸忧心得挤做一团,推开房门进了黎婉婉的房间:“爹的心肝儿,你这不吃东西怎么成啊?饿出病来了怎么办?”
黎婉婉神色憔悴了很多,望着黎员外,勉强挤出个笑脸:“女儿不孝,叫爹爹担心了。”
这跟黎员外记忆中那个骄纵的女儿判若两人,他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婉婉,你听爹说,不是爹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叶家看不上咱……”
他半是心疼半是疚愧:“爹爹在西陵那是个土皇帝,巡抚都得给我三分薄面。可京城这些当官的,从来就就没把咱们经商的放眼里过,咱们这样的人,在那些读了几天圣贤书的人看来,就是一身铜臭……”
“叶家那小子,若是真对你有心思,就不会一直默不作声了。在京城的日子你也瞧见了,他加官进爵,赶着上叶家说亲的人数不胜数,咱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省得到时候叶家说咱是拿着那个约定去逼婚。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他叶建南算个什么东西!”
黎员外越是这般说,黎婉婉眼泪掉得就越厉害。
她哽咽出声:“女儿都知道……都知道……”
黎员外见自己宝贝儿女儿哭成这样,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便道:“婉婉,你你娘去得早,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爹也不想叫你以后看人脸色过活。西陵多的是好儿郎,你嫁在西陵,或者是找个上门女婿,爹都安心。以后爹的这些家业,也是都留给你的,人活在这世上啊,靠男人还不如靠手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