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一眼,石榴几个说不得也能有好姻缘。
可她偏偏放着最重要的事儿不去理会,放着通天正途不去走,非往邪门歪道上去走。
走到无路可走,不但误了自己一辈子,也害了孩子们一生。
一个石榴已经这样拿不出手了,现在就连小辰光还活泼灵动,眼睛都会说话的红枣眼睛里都熄了光,再没有半点小丫头该有的生气,岂不是又一个石榴……
花椒、莳萝小姐俩一句话一个动作之后,已是心照不宣,不必在说些甚的了,一时默默无言。
只花椒同莳萝俱都不知道的是,袁氏撞了这么多回南墙,浑身骨头都拆了两回,或是有些许的醒悟了,所以这一年多来,待红枣姐妹复又用心了起来。
和颜悦色,体贴入微。
到底母女没有隔夜仇,母女情分又哪里是说斩就能斩断的,除了红枣仍旧对袁氏心有芥蒂,对于前事始终无法释怀之外,年纪尚幼的花生、桂圆还是需要亲近袁氏的。
红枣冷眼旁观,那娘三个你近一步,我近一步的,渐渐的,心自然靠拢了起来。
若不是有始终面色木然的红枣横亘在其间,说不得就是一副母慈女孝,叫人一丝感动油然而生的温馨场面的。
但现在,因着红枣突兀的存在,这份温馨就像是日头底下的皂荚泡,看起来五光十色,却不知道甚的时候伸手一戳,就烟消云散了。
……
大好的日头渐渐西移,眼看着辰光差不多了,红枣就带着花生桂圆告辞往家去。
一到家,花生同桂圆就蹦蹦跳跳地找到了袁氏,滔滔不绝的把今儿茴香小定的场面说给并未过去观礼的袁氏听。
桂圆到底年纪小,只知道说今天的酒席很好吃,茴香族姐好漂亮,姐夫家来了好多好多漂亮首饰衣料,家里头好热闹云云的。
可花生却是条理清楚口齿清晰,言之有物的。
点着小脑袋补充道:“今儿的酒席还是请的得月楼的大师傅掌勺的,十碟十碗,取得就是十全十美的好兆头。”
说着还一脸惊喜地告诉袁氏:“娘,我都不知道,原来糖醋肋排都能做成冷盘的,而且竟然真的很好吃,比热的还好吃,就比佛跳墙差了那么一点点。娘?您知道甚的是佛跳墙吗?据说就连菩萨闻到了都要流口水,跳出佛门尝上一口呢!一坛子佛跳墙,里头甚的都有,我们还吃到了海味……”
又说起了茴香来:“茴香族姐今儿穿的是一身大红色衣料的褙子,我看不出是甚的料子来,可听其他姐姐们说是甚的‘妆花’,上头果然织了好多好多大朵的花儿,而且还是亮色的,浮在衣料上,可出彩了。”
随后还道:“不过茴香姐姐通身都没有带一件首饰,头发全都朝后梳了个双螺髻,把额头露了出来,真的好漂亮。然后那位李太太就给茴香族姐簪了一支金光灿灿的金镶珠宝的如意金钗,大伙说这支金钗足有六两六钱重呢!光是这么一支金钗,就足够寻常人家置办一注不错的嫁妆了……”
花生说到这里,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艳羡了。
这也实属正常,十一岁的小姑娘,已是知道爱美的年纪了,看到精致的钗环首饰,还有富丽的衣料布匹,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告诉袁氏,李家送给茴香的小定礼中有几枚簪子几幅钗环,能值多少银子云云的:“……我听那些姐姐们说了,原来金子都不是最值钱的,最值钱的其实是首饰上的珠子宝石。别看是石头,却不是一般的石头呢!”
却不曾想到,就这么一席在花生看来甚的都不是的话儿,却触动了袁氏的不知哪一根神经。
不待花生说完,就沉了一张脸,很生硬地道:“那是人家的福气,我们不要羡慕。”
花生眉角眼梢的笑意就僵在了那里。
不是为着袁氏这句并不算重,也并不算错的话儿,而是为着袁氏的表情,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回忆,叫她想起了往昔来。
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红枣也有些愣怔,却完全不是为着寻常一句话都能触动到袁氏,而是为着花生。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这个大妹妹有这么一副好记性。
不由会想,如果她们也有一对好爹娘,会手把手的教她们行针裁剪,手把手的教她们认字写字,那她们是不是也能像丁香姐妹一样,走出去,眼睛亮如星子,不用带首饰,也能得到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红枣呆呆的立在那里,没有看到花生无助的眼神,也没有看到袁氏懊悔的木然。
就好像时间倒流一般,就连周遭的气氛,也一应回到了从前……
……
袁氏家的这一切,花椒自是不可能知晓的。
毕竟阖家同袁氏之间的关系,已是再回不到当初了。
当年隔壁略有风吹草动,秦老娘同姚氏婆媳几个就要担心不已,过去探看。
可如今,对于红枣姐妹,虽然一切仍是照旧。她们姐妹过来跟着花椒姐妹念书识字做针线,她们还是一样的欢迎。可对于隔壁的种种风声,却早已入耳不入心了。
但凡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不过都是感情的一种罢了。
既是触不可及的感情,不去花工夫花心思的维护,还要有恃无恐的破坏,怎么可能没有消磨的一天。
这是必然的。
何况方良那厢,在经过一个下半晌,外加一个黄昏的密谈后,通过与秦连豹、秦连龙、秦连熊、秦连虎,还有秦老爹诸人的多方会晤,方良已经初步决定力求脱籍了。
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就如秦连豹还有花椒、六哥之前所猜测的那般,脱籍并不是甚的小事体,这其中还关系到诸多事务,甚至于感情的牵绊,并不是甚的能够快刀斩乱麻就解决的事儿。
但方良已是决定先尽力求一求,将小麦脱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