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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新历1755年,十月三十日,夜晚。]
“咻——”
那个声音很响、很清晰。周围那些建筑物的杂音都被它压下去了,她瞬间只听到这一个声音,犹如直接印刻在脑海中。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那是流星,‘传说可以实现虔诚心愿的流星’。”从很近的距离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她生涩的话语。
斯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缓缓移动到那张小脸之前,将发丝捋开,动作轻柔得宛如在抚着一朵娇弱易碎的花朵。
“我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件事——我能满足你的一个心愿,”他平静而字字有力地说道,像在说出一个上古的咒言。
“一个……心愿?”她这是听错了吗?在寒冷而残酷的世界,又怎可能会有人平白无故地说要满足她一个心愿呢。
“是的。”斯人淡淡说道,“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例如足足过得上一生的五百磅重箱所装的金币、一块面积三百里的封地、简单的农田与房屋、权利和地位、支持者或友人、甚至于一名至亲之人。不过世界上没有从天而降的午餐,如果要实现这个心愿,就需要等价的条件来交换。而我,也仅仅是提供给你这样的一个交换的机会罢了。”
“真的……吗……”她稍低下头,轻声呢喃着。
原来如此。等价交换的原则,世人皆知的道理,没有人会接受没有任何回报的差事,此即现实;而当其一无所有之时,自然就不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为其卖命。可问题是,现在的她还拥有什么足以用来交换自己心愿的东西呢?
“没错。”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他继续道,“感兴趣的话,想听下条件是什么吗?”
条件,是指需要她付出的代价么?但是现在她明明已经……
尽管略微迟疑,她还是轻点了点头。
先听听条件是什么吧,反正她又不会因此损失掉什么。事实上即便真会损失什么,至多不过是自己这样一条卑微至极的生命罢了。
“好。那么,”他缓缓将双手摊开,间隔数尺的距离,然后低声厉喝一声,庄严肃穆得胜似宣告的咒语,“艾奥柯恩……”
…………
眼睛可以看得见了。小嘴抿起,她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
洁净的镜面内反射出一副惟妙惟肖的少女脸庞,是这样俏丽而稚嫩。一双重新获得视力的血红瞳孔,冷漠地透过镜面看着自身,一动不动,没有喜悦没有紧张,更没有普通失明人重新获得光明时的欣喜若狂。她是如此沉静,像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样一双崭新的眼睛表达任何一种情感。
随意瞥了眼身上那件华贵的红色裙袍,视线便随即转移向侧畔。纤细的左手正轻轻掂着一束火红色的长发,鲜艳夺目。
获得了视力的同时,她便发觉自己也不再是自己了,因为改变的不但是单纯的发色与瞳色,更是身份与地位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衣侧口袋中伸出的右手顺带撩出一块银色雪亮之物。被狭长坚固锁链串起的精致十字架,在她小小手掌中是这样的硕大沉重。这不仅是一支装饰性的挂坠,亦为权利与身份地位的象征——一旦接受并亲手捧起了它,就意味着,她不得不踏上为一个庞大组织卖命的责任,接下来她终身都必须尽心尽力为其服务,不能再有一点自由可言。
——此组织名为“光明教会”。
回过身去,双眼漠然看往房间中央那盏茶几。两把血红刀片静静躺在这古典式、刻满十字架烙印的木质茶几,散发出嗜血的气息。
…………
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交换,是用一生之自由来换取两只明亮的眼睛。并且达成了这样简单之交换的她,即需接受武技的传输。
“手臂向上抬一些!”
咬着下唇,血红瞳间冷静决然。为进行训练,她早已换下原本身上所穿那袭高贵典雅的红色长裙,改成一身结实的银骑士甲。量身定制的铠甲与她瘦小身形十分相称,将这不足十一岁的女孩牢牢封堵于金属外壳中。
瘦弱的手臂颤抖着,硬是不顾铠甲内部与手肘部位皮肤的磨损,把一柄大小适中的骑士剑抬举至与肩齐平的位置,剑身剧烈抖动着。就算质量中等的骑士剑,那也是健壮的成年骑士所使用的,以它重量根本不可能允许寻常人坚持多久——可她就是这样死命举起来了,以羸弱的十一岁女孩身体。
“很好很好!”黑色短发的青年人、同样身穿一套银色的骑士铠甲,没有戴头盔,他欣然微笑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骑士,墨中藏蓝的双瞳内满是赞赏。
已经成为了她的养父,这位年青的教皇也自然同时担负起亲自训练这块璞玉的任务。明媚的阳光驱散一切的阴霾,更衬出他严厉里压抑着慈爱的表情。
可接下来他的脸上就陡然变色了。因为女孩那双细瘦手臂猛地震颤了一下,仿若脱力似地垂降下来,连带那柄相对她而言巨大无比的骑士剑一起。
…………
做了很多噩梦,其中包括很多不久之前、还没有进入这片皇家园林般的教皇城的事情。朦朦胧胧间,她仿佛又变回那一孤苦无依独自走在街上、任凭马车夫及路人肆意欺辱的女孩。
一步一步走向昏暗的前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意识沉浮之间,或许唯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男子声音在呼唤着她。
“……没事吧?”
疲倦地睁开双眼,血红之瞳注视着前上方那对充斥了愧疚与自责的墨蓝眼睛。相比起自己昏迷之前,这对眼睛愈发乌黑了。
蓝色正在逐渐从父亲大人的眼瞳间消退,女孩隐约猜到这是诅咒的效果。她心中知道自己的双眼之所以能恢复明亮,是因为这位黑发青年对她施加了一种类似诅咒的禁术。这种禁术背负等价交换的原则,并且只有历任教皇才能习得;而据父亲大人所说,他是牺牲了双眼三分之一的视力作为代价的。
对其中一无所知的她,自然而然毋需对此产生怀疑。三分之一的视力对于人类来说不算太过严重,起码她的父亲大人说过,失去三分之一的视力并不会影响到正常视物,至多让他蓝色的双瞳黯淡些罢了。
“要知道,你可是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扶撑着床沿,从床边站起的黑发男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么?既然如此,训练的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吧;对不起,海伦。”
他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褶皱,想必是已在这张床铺边待过漫长的时间。不过看着那双关心急切的黑蓝色瞳孔,她的心不知为什么有些温热。
多久没有这样受到照顾了呢?似乎记忆中就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真是温暖而惬意,不再孤身一人走在茫然昏黑道的路上,因为已经有人给你了一盏提灯照亮前途,供给了你一个目标无须顾虑。
有柔软的床铺与父亲大人的陪伴,这难道还不是幸福吗?
“……我很好,不用担心。”嘴角微不可察地曲起,她生来第一次学会了微笑。
窗外,雪片飘零。
…………
命运使然,今天也在下着和八年前教皇城堡窗外一模一样的雪。仿若洁白色的精灵飞舞,梦幻,自由自在而不加约束。它们所拥有的是能够自由飞翔的权利,也因此得以在短暂的一生中,绽放出最美丽的瞬间。
——同样的,自由也是一个人最为珍贵的东西。
当明媚的晨日阳光被灰白云层笼罩之时,片片雪白花瓣便已脱离开万丈高的天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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