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窈顿了顿,道:“你去安排下,我下午过去看她。”
桃蕊便退了下去。
苏轻窈叹了口气,她大概能猜到孙选侍是因何而病。原来她们不是太熟,孙选侍也没跟她说过太多家里事,日常只说思念家人。但时间久了,孙选侍却多少说些心里话,道她家里一门心思就是荣华富贵,根本不管她想什么,在宫里又是如何过活。
这是她的家事,苏轻窈不方便多说,只能劝她想开些。
等下午时,苏轻窈也没叫步辇,慢悠悠溜达着去了碧云宫,碧云宫前殿空置,所以她也不客气,直接从前宫门进了去。
荷嬷嬷正等在门口,看她来了,就笑道:“娘娘大吉,步步高升。”
宫里有些吉祥话是忌讳说的,就比如这步步高升,能不能升位全看陛下和太后,若是不得陛下眼缘,说什么都没用。
但荷嬷嬷却就敢跟苏轻窈这么说,还一点都不收着声,敞亮极了。
苏轻窈笑笑,亲自对荷嬷嬷道:“许久不见,还怪想嬷嬷的。”
荷嬷嬷笑得脸上绽出一朵花来,迎着她往里面走:“能得娘娘这话,老臣晚上用膳都是香的。”
苏轻窈就跟她不约而同笑起来。
待来到西侧殿,孙选侍的大宫女栀子已经候在门口,一见苏轻窈就红了眼睛,冲她福礼:“娘娘万安。”
苏轻窈冲她摆手,同荷嬷嬷道别后,直接进了殿中:“孙妹妹可是好些了?”
一提起孙选侍,栀子眼中的眼泪就守不住,飞落直下。
“我们小主正等娘娘呢,娘娘进去瞧瞧吧。”她这么说着,打起珠帘。
只听一阵清脆响动,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苏轻窈下意识皱起眉头,却在进殿的那一刻展了展眉。
“几天没见,妹妹怎么把自己折腾病了?”苏轻窈的声音轻快明亮,让人听之心情舒畅。
孙选侍靠坐在床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都瘪下去,看着都有些脱相。她半睁着眼睛,无神看向苏轻窈,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那种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光,全部熄灭。
苏轻窈心中一凛,她两步上前,直接坐到床边。
“若云,你怎么病得这么重,可找了太医?”苏轻窈柔声道。
她心里头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太多,只这么问了一句。
孙若云半睁着眼睛看她,缓慢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泪突然滑落,顷刻间泪如雨下。
“轻窈,她是我母亲,是我亲生母亲。”
孙若云哽咽说着,那如泣如诉的语调听得苏轻窈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是在家中千娇百宠长大的,自是没经历过孙若云经历的这些,这会儿听来,却不知道为何很能感同身受。
大概是她看起来太悲伤了。
苏轻窈找到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孙若云的手很冷,似是一块冰坨,冷到人心里去。
“若云,我们生来懵懂无知,是不能选择父母的,”苏轻窈道,“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孙若云抬起头,把那双包含委屈热泪的眼眸望向苏轻窈,她张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苏轻窈冲她笑笑,用手帕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太后娘娘最是慈和,你若是下定决心不见你母亲,就直接同太后娘娘讲,太后娘娘便不会让她这般肆意进宫。”
娘家在盛京的宫妃,能见家人的机会很多,但凡家中有些脸面的,母亲一季进一次宫,太后也不会过多阻拦。
孙若云虽只是个小主,但她娘家却是书香世家,比苏轻窈家中底蕴要足。她父亲如今官拜三品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天下,是很受人敬仰的大博士。
其实她父亲还是很慈爱的,对她也很宠爱,只是她母亲……
孙若云低声道:“我若拦着,她就能一天到拿腰牌叫着要入宫,我不想父亲因她丢脸。”
苏轻窈叹了口气。
“你跟我说说,她这次又要什么?”苏轻窈问。
孙若云紧紧咬着下唇,抬头看了一眼苏轻窈,却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使劲吸了口气。
她低头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再看向苏轻窈时,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她让我努力巴结太后和陛下,给我哥哥求个好前程。”孙若云冷声道。
她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却是分外重男轻女,在她看来家里只有兄长是她的儿子,就连孙若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重要。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哥哥换个好前程。
“所以当年要选秀时,我才什么都没说,”孙若云苦笑道,“我说了又有什么用?父亲是疼我,可他到底是国子监祭酒,要他的大博士脸面,而母亲只会埋怨我不懂事,会祸害兄长名声。”
苏轻窈听着她的话,却是有些听不懂。
孙若云捏了捏她的手,声音比烟云还轻:“其实我有意中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