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地方,由于河流的存在,蒙古骑兵渗透的力度会大幅度下降。刚刚得到的消息,浙匪已经有计划的沿着东昌府、临清州、武县、德州一路推进,他们已经打通了运河,驱逐了运河以东的官军。接下来的日子,陈逆自可以沿着运河推进,蒙古人能够给予的骚扰会越来越低,形势对朝廷也会越来越不妙。”
这些想法,正是刘成刚刚按照沙盘推演出来的。陈文进入山东之后,又玩起了步步推进的老节奏,如今活动在山东的清军骑兵已经基本上都被驱逐到运河以西,甚至就连一些运河以西的县城也已经落入江浙明军手中。现在陈文大可以沿着运河推进,安全、便捷,一如当年的朱元璋那般。
江浙明军集团的总体实力占优,这样蚕食下去,先撑不下去的永远只会是清廷。尤其是现在,陈文攻占了山东大部,截断了辽南与山东之间进入渤海的航道,更是展开了对辽南的攻势以及袭取了山海关重地,辽东和南北高丽的交通断绝,清廷已经得不到这两处以及淮北、山东和河南的供给,双方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清廷吃光了库存。那时候,新军的战斗力也会大幅度下滑,他们就更没了翻盘的可能。
“现在,浙匪夺取山海关,表面上是想要截断朝廷退回辽东的安全通道,其实际上则是陈文在逼着朝廷南下决战,借此来进一步缩短补给线。”
这话说出口,在场的权贵们登时便是一愣,但是没等刘成揭开谜底,如鳌拜这样军事经验丰富的重臣,亦或是对于清廷和蒙古各部关系有着一定了解的亲贵们便很快就明白了刘成所指。
现如今,漠西蒙古远在天边,漠北蒙古与清廷貌合神离,漠南蒙古各部倒是因为姻亲和积威的关系还在全力协助清廷,但若是山海关失陷,辽东的大片土地为江浙明军收取的消息传扬开来,清廷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漠南蒙古各部视作为死人。到了那时,蒙古八旗或许还不至于立刻分崩离析,可清廷招来的那些蒙古人只怕登时就会化作鸟兽散了。
“据奴才所知,陈文性子坚韧不假,但也并非是那等智计卓绝之辈。但是他建立了用众智,靠着合理推演来指挥作战的参谋司,即便是诸葛在世只怕也未必能比一群参谋推演出来的结果更加有效。他摆明了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而且很清楚,靠着实力的差距他就可以逼着朝廷这么做,而这对朝廷来说也才是真正的最优解,没有之一!”
听到这里,看着沙盘上的那一面面象征着军队部署的小旗,联想起清廷的库存,以及那些蒙古人的嘴脸,在场的亲贵,甚至包括顺治也无不是额头冒汗,仿佛是身处于三伏天一般。
死死的盯着指挥棒所指的区域,片刻之后,富绶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山海关的浙匪怎么办?”
提到此处,刘成叹了口气,继而解释道:“山海关的浙匪首领是蔡国公安有福,麾下余姚师是正儿八经的老牌部队,连带着下面的各营头都是陈逆攻入江西之前就组建的。安有福其人,曾在奴才的麾下作战。奴才深知其人性子,乃是陈逆的死忠。说其来降是不要想了,其实就算能说服他也没用,陈逆的监军官、军法官都不是吃素的,更别说余姚师的军法官林忠孝与安有福以前在大兰山时就有过节,现在就算是冰释前嫌只怕也未必能尿进一个壶里面。”
江浙明军的秘闻,刘成是如数家珍,以前听来不过是当做奇闻而已,可是现在听起来,却没有一个亲贵重臣不觉得,这才是真正关键的情报,刘成对于清廷的重要性在他们心中也是陡然而起,这个御营幕僚长更是实至名归、人尽其用。
“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安有福不是个好脾气,但是对陈逆的命令一向是坚决执行。依着陈逆的性子,山海关的偏师其作用是截断辽西走廊和震动漠南蒙古各部,是不会在新军背后突袭京城的。更何况,山海关与京城之间相隔不下六百里,就凭一个一万多人的余姚师是绝不会孤军深入的。要知道,新军五部,拥兵八万之众,光是骑兵加一起就是余姚师的两倍多,陈逆和安逆都不是傻子。”
说到此间,亲贵们突然意识到了他们的强大,但是余姚师不来是一回事,他们也不可能去重夺山海关。不说夺得回来与否,若是真的回师山海关,江浙明军沿着运河北上,先夺天津卫的机械制造总局,再屠京城的八旗家眷,清廷又何苦准备那么长的时间,早几年直接带着家眷跑回奴儿干都司,没准现在已经适应了辽东老林子里的野人生活了呢。
经过了刘成的分析,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唯有南下决战这一条路可走。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都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在战略层次,奈何陈强清弱的局面早成,实力更强的一方总有着更多的手段来占据更大的主动权,清廷也只能见招拆招而已。
既然如此,清廷也没有继续犹豫,必须赶在山海关沦陷的消息传开之前与江浙明军决战,只得沿着运河全师南下。
天津卫顺着运河南下,先过静海县,再过青县,等到大军抵达沧州的时候,已是五天之后。这里距离天津卫城有两百里之遥,距离京城更是有五百里地之远。新军在此修整一番,便准备继续南下。只是没等他们动身,山东那边的消息传来,说是北伐军的主力已经越过了德州,先锋更是已经在刘成的老丈人当年发动兵变的吴桥以北,正在奔着新军的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