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道来。
“回皇上的话,有道是北人骑马、南人驾舟,我大清以骑射立国,于水战并非长项。无论是当年的海寇,还是如今的浙匪,其水师实力都要远胜我大清,但是天下谁属,自古都是以陆战决定,奴才以为这支浙匪的规模也仅限于对运粮船进行骚扰,诚如瓜尔佳大人所言的那般,断不可因此疥疮小患而丢了根本。”
不同于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那时候,现在的满清,根本之地早已不是辽东,而是他们脚下的京城以及大肆圈地、投充的直隶。比之淮南的江浙明军主力,这支北上的明军虽然咄咄逼人,但是实力有限,能够造成的危害确实如刘成所言的那般。只是就这么被人扼住了咽喉,实在难以忍受,顺治才会在是否出兵这上面犹豫良多。
“其实,运粮一事,并非是不可解决的。如今朝廷从南北高丽运粮,无非是一船满即走一船,若是组成舰队,以更多的战船护航,旅顺浙匪能够施展的空间也就要小上很多。当然,水战差距良多,太大的损耗也并非是朝廷所愿,不如干脆直接运到山东,取到陆路和运河进京,路上的消耗是多些,但也总比从高丽经辽东运到关内要好过一些吧。”
朝鲜一国,即如今的南北高丽行省,北方多山,粮食主要产地皆在南方,若是取道辽东,路程过远、官道年久失修、再加上地广人稀运粮队伍缺少补给,耗费难以想象,只怕是运十石粮到京城能有一石就是不错的。可若是海运到山东,比如刘成的岳父老泰山当年作乱过的登州,再行转道陆路,沿途的条件要强上太多,终是一条可行之处。
刘成自降清以来,多有谏言,其中很多都已经为满清生存至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顺治对刘成的意见很是重视,此刻听了刘成的建议,仔细想想也登时便是茅塞顿开。
可也就在这时,也许是不甘被这个汉人奴才所驳斥,富绶却是厉声向刘成问道:“依你这奴才的说法,那边是对辽南的浙匪置之不理了。本王爷问你,不谈那支浙匪对辽南以及山东和高丽造成的骚扰,只说浙匪一旦北上的话,粮道在山东,那里可是比旅顺距离淮南更近,到时候浙匪水师处处开花,从山东转运就一定能成?”
富绶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满清的制海权问题不只是在于渤海,而是他们的全部水师加一起都未必奈何得了这支小舰队,更别说是江浙明军的水师主力了。比之海船直抵天津,取道山东的危险系数大为提高,甚至这么一比,从辽东运粮也更要安全许多,至少旅顺的军队规模不足以支撑进入腹地作战。
“回王爷的话,奴才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奴才觉得,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之新军,扩编不过半载,除了禁卫军,其他的都是新练之兵。浙匪主力在淮南,除非浙匪北上,禁卫军不可一日离开京城,以防不测,但其他各部,恕奴才直言,真的去了也未必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反倒是耽误了有限的训练时间。”
刘成所言乃是真切发生的事实,在座的权贵们也无不是暗自点头。眼见于此,刘成的嘴角撇过了一丝笑意,转瞬即逝,继而向顺治言道:“皇上,拱卫军、武卫中军和武卫左军的情况奴才并不清楚,但是武卫右军的武器现在也只有从吴三桂那里缴获的长矛,其他的一应皆无,火铳手和炮兵这半年每日只能操练队列,莫说是实弹射击,就连装填、瞄准都操练不得。恕奴才无能,现在便是碰上了浙匪,奴才也没有丝毫取胜的信心可言。”
这话说出口,刘成表面上是一副痛心疾首和愧不敢当,但实际上却是狠狠的舒了口恶气。与此同时,在场的权贵们也无不是愕然无语,他们很清楚,武卫右军在名义上是与其他新军同样的装备水平,但实际上天津机械制造总局的总办大臣宁完我却将补充放在了最后。
这并不是宁完我一人的决定,背后乃是亲贵们的默契使然。说到底,刘成现在是入了满洲镶黄旗,是旗人了,还娶了孝庄的干女儿,但他终究是个汉人,即便是立再大的功,防备也是必要的,而在现如今的阶段,便会从新军上体现出来,起码不能让武卫右军的战斗力超过其他新军吧。
此时此刻,刘成把话题引到了这个上面,顺治也是颇有些尴尬,连忙对刘成的建言表示了认可,并且确定了在朝鲜组建舰队护航,从山东走陆路运送粮食的办法。当然,武卫右军的武器、甲胄,顺治也表示会督促天津那边尽快落实下来,以免影响到这支新军战斗力的形成。
定下了方略,实际上也是对江浙明军对于以旅顺为中心的海域的制海权的一种退避。损耗因此而提升,但是比起兴建水师那等强满清财政所难的长久战略,这也是眼下最划算的办法。
走在回府的路上,刘成心中颇为自得,但也是万分的不满。不满之处,在于这些权贵对他的打压,刘成今天更是看出了这里面甚至还有顺治的暗示,否则宁完我只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也正因为如此,今番借着旅顺一事的争执把事情挑明了,顺治需要用到他的才具,也需要他在新军中作为其他权贵的牵制,那么这份压制也就必须要减缓下来,哪怕只有一些而已。
“夷夏之防,不只是汉人防备蛮夷,蛮夷也同样会防备汉人,甚至比汉人防备他们更胜一筹。”
心中想到此处,刘成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讥讽。就这样,一路策马而还,很快也就赶回到了府邸之中。
他与孔四贞已然成亲,此番议事完毕,刘成匆匆回到府中,温存的心思绝少,尤其是比起操练他统领的那支武卫右军,但是他此番在议事结束前扔下的那枚重磅炸弹,想要炸出一个他想要的效果出来,却少不了这位汉人格格的襄助。
“额驸回府了!”
刘成回到府门前,除了孔四贞以外,家里的主子、奴才纷纷出来迎候。孔四贞是刘成的娘子,但更是满清的格格,身份摆在那里,是不能出来迎接额驸的。
进了府,刘成飞快的赶到大厅,孔四贞早已在那里等待。见过礼,很快二人便谈起了近期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刘成在外,家里的一应事务皆是孔四贞操持,刘成细细听过,也是对于孔四贞操持家务的能力表示了极大的肯定。不过等到事情说完了,刘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得到的答案却让他登时便怒火中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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