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名惆怅。
齐循周礼,男子二十而冠,谓之成人。规矩繁杂,仪式讲究。先由筮人占卜,得一吉日良辰,后通知宾客亲朋前去观礼。三日前,谢邈便将请帖送到了娘的手上,邀两人前去观礼。娘身体不适,经不起颠簸,只能托子歌将礼送到。
“替我向邈儿……不,向远卿,道贺。”出门前,娘突然出声道。子歌回过头,见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那个已经开始枯萎的花环,和压在请帖上的纸鸟。
子歌想起那日游船回来后,谢邈似乎有心事,送她回到乐坊后便匆匆离开了,这几日他一直忙于筹备,也没有得空再来见她。
远卿……
赐了字以后,书生就真的成人了呢……
冠者,娶妻告庙,行志四方。
子歌忽然也有些伤感。
两人之间,难道就再也无法回到儿时的无忧了吗?
谢氏宗庙外是一片葱郁的竹林,儿时子歌曾和谢邈在这里捕过蝉和蝴蝶。她中途停下来问了几回路,所以姗姗来迟。
宗庙内早已挤满了人,谢伯伯因为私塾的缘故,跟城中的众多家族交好。子歌见到了人群里笑得开怀的赵公子,赶紧低头往里走去,避开与他照面的机会。
刚在席上坐定,人群便逐渐安静了下来。子歌抬起头,恰好看到身着采衣的谢邈披着一头长发走了出来。几日未见,她有些想念他温暖的笑容和安静的陪伴。
谢邈的头发乌黑顺滑,常常被她取笑“更胜女子”,此时已由赞者打理通顺,用帛扎好,服帖地散在身后。平日里谢邈总是把自己打理得整洁妥当,就连早晨被子歌冒失的破门而入惊醒时,他也会很快地整理好,美其名曰“正衣冠”。此刻,披散头发的他,一脸正容,让子歌也收了玩笑之心,端坐静候仪式开始。
冠礼分为三冠礼与醴冠礼,先行仪式,后酬宾客。三位有司各端一张木案,站在堂阶的一、二、三层,案中依次摆放着缁布冠、皮弁、爵弁,由家中之长加冠。谢伯伯郑重地净手之后,取了缁布冠,走到谢邈跟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许是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将缁布冠戴到儿子头上,一旁的赞者随即上前,替谢邈系好冠缨。
谢邈跪坐在席上,举手加额,恭恭敬敬弯腰鞠躬,向父亲作揖礼,然后下跪,再拜。
而后,他起身入房,换上玄服,依礼向所有来宾作揖。子歌藏在人群里,默默地凝望着他,他的视线在子歌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一弯,然后便转过身去。
加毕缁布冠后,再加皮弁,谢伯伯依礼祝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谢邈再拜,而后回房换服,第三次再加爵弁。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许是麦酒喝得有点多,子歌感觉头脑有些昏沉,眼前谢邈的背影幻化成了另一个身着玄色裾衣的身影。
“儿臣祯,叩谢父皇隆恩。”
那个人身姿挺拔,神采飞扬。台下臣民都屏息凝望着他。
“祯哥哥……”
子歌莫名地喃喃道,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周围的人都回过头奇怪地看着她,她尴尬地回过神来,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
三冠礼后便是醴冠礼,谢邈在筵席上依礼向父亲和来宾敬酒。子歌见他忙得不可开交,便借口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
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子歌挥鞭策马,疾驰而去,脑子里却始终挥之不去那个英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