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示意亲卫打点水来把这家伙弄醒,还有不少事儿要问他呢。
很快,一掬清水覆面,黑脸武将悠悠地醒转过来。一睁眼看见面前的赵旻和章韩,“呀”地一声就要跳起来,却被早有准备的亲卫从身后一脚踢在膝弯上,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再被两只的手臂往后一拉,肩上这么一压,这黑脸武将挣了几挣,见始终挣脱不起,这才垂头丧气地放弃了反抗。
赵旻见此人放弃抵抗,想来业已认命,这才笑嘻嘻地开口道:“汝今落入我手,已是阶下之囚,生死皆在一念之间。为汝计,放弃反抗,且回答我几个问题,或可放汝归去也未可知。”
那黑脸武将低着头不说话,看来内心还有些挣扎。赵旻心下明了,拿手一指对方身后,继续道:“非止汝一人,尚有百余伤兵,性命也在汝一念之间,汝竟不顾彼等性命乎?”
听了这话,那黑脸武将终于抬头望向赵旻,面上神色变幻不定,挣扎了几息后,终于垂下头张口,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但问便是,某当言即言。”
赵旻点了点头,问道:“汝何名哉?”
“某家姓徐名楚,表字子羽,泰山人士。”
哟!还是个有表字的,不是普通人嘛!这年月一般的平民百姓别说表字了,就是正经名字都没有。古代赐字是一件很庄重严肃的事情,通常只有德高望重的长者才能取字,自己取的那叫号,算不得表字。比如章韩这种平民出身的人肯定是无字的,也是因为他在边军时表现优异,被提拔为都伯后才由军中将领为他赐的“忠国”二字。而眼前这家伙看上去粗鲁不名,居然也有表字,那肯定不是普通百姓出身嘛,至少也是良家子往上。
看起来红巾军能量不小,连这样有一定家世的人也能拉下水,确实不简单。当下问道:“汝既是泰山郡人士,缘何在此?”古代限于交通状况,普通人很少离开家乡,故而有此一问。
没想到这个徐楚闻言反而脖子一梗,颇为不满地叫道:“此处唤作断肠滩,本就在泰山、琅琊两郡交界处,何故某便来不得?”
赵旻不由讶然。已经跑到泰山郡的边儿上来了?这还真没注意。当下跳过这个问题:“我来问汝,汝等红巾军集结在此作甚?莫非要聚众造反么?”
没想到徐楚比赵旻还惊讶:“汝等非官军耶?莫非竟不知现今形势?”
形势?有什么形势?赵旻赶紧问道:“吾才至此,尚不知何形势是有,且详言之。”
徐楚竟然仰起头来,语气中透着自豪:“义军举旗,天下相应。红巾所至,莫不披靡。如今幽、并、冀、青、徐、兖、豫七州,红巾遍地;三路元帅,三十六方将军,四十万袍泽,共推杜元帅为首,同襄义举!并州太原、上党,冀州中山、常山,幽州代郡,皆顺天命而归。我徐、兖两州红巾,也攻取了开阳、缯城、南城、费城四县。待我整合兵力,搜寻舰船,顺水而下,徐州可尽赤矣!”
赵旻闻言,只觉脊梁骨上一股凉气直透脑门心——自临甾而行,至今不过二十日而已,竟然发生如此巨变,居然转瞬间有整整五个郡被红巾袭取;大夏十三州,竟有七州掀起叛乱,岂不是半壁江山都陷入战火之中?红巾军有如此强悍、或者说大夏郡县孱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赵旻跟陆旭在北海明争暗斗那么久,前前后后双方出动兵力也有近两万人之多,这还只是北海郡本身而已。五个郡呢?那就是十万的总军力!好吧,即使有的郡差点,凑出五万总不算难吧,哪怕是五万头猪,那也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的存在,,居然在短短十数日间灰飞烟灭了?
当然,赵旻也知道现在有的郡县武备松弛,从上次北海平叛的七县联军大致可见一斑,当时赵云曾经言说,那样的军队,虽有三千五百人之多,但只要给自己五百虎贲,即可一鼓而破之。不过话说回来,红巾军又能好到哪里去?左右不过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夫而已,要说战力的高低,只会比官军更差不会更强,刚才的战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就这样的队伍,能够轻松覆灭五万好歹也是衣甲齐备的正规军,赵旻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置信的。
至于徐楚所说的“四十万袍泽”,赵旻是不信的。古人的数字大多喜欢夸张,所以他认为四十万肯定是个虚数。不过即便打个对折也有二十万人,如果分到七个州,每州也不过三万红巾,这个数字尚算正常——比如徐楚话中提到的,徐、兖两州,合计算六万人吧,也才仅仅拿下缺乏防备的四个县城而已,这才是正常情况嘛!
不过不管怎么说,发生这么大事,赵旻心中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还好他毕竟两世为人,多少有些城府,至少表面上没有表现得太过失态。他定了定神,这时候自己毕竟是首领,切不可乱了方寸。左右看看,身边只有章韩和来通禀的亲卫,加上徐楚和自己,其余亲卫都在忙着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唔……这事干系太大,传扬出去恐怕军心不稳,至少那些尚未归心的渔民和船工肯定会人心惶惶,还是先暂时保守秘密的好。
一念及此,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比较正常:“此事入我三人之耳,勿传于第四人知,否则军法从事!”
随即想了想,又接道:“忠国且将此人带至僻静处,尚有别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