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然,本来正举杯畅饮的钟隗忽然停觞不行,眉头也皱了起来。那敬酒之人此时也发现形势不对,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可是在下哪里说得不对?”
钟隗长身而起,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方才已然说过,如今只有妄庸无为的钟左侍,没有了纵情山水的钟妙真。劳烦各位,休要再提辞赋二字,莫的辱没了先贤!”
说罢竟起身欲走。众人连忙拉住苦劝,这才缓了口气,似是自语般道:“朝堂之中,只有腐朽之气,哪闻岑崟之声。”叹了口气,复又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神情间说不出的落寞。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是当众非议朝堂啊!谁敢接这话茬?一个不小心落到言官耳里,那就是褒贬时政,弄不好是要引火烧身的。
正值此尴尬间,忽然一阵哈哈大笑传来。众人转脸望去,却是曹青州大人正在纵声大笑!只听曹凯笑道:“钟大人果然快人快语。然以某之见,虽言朝堂之人无辞赋之作,在座的皆有官身,此言却是辩无可辩。偏偏今日却有一位人物,无官无职,自可纵情山水之间,钟大人何不诗与言之?”
赵旻本来正抱着膀子看热闹,忽听曹凯说到“无官无职”四字,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暗道不好,依曹凯这小肚鸡肠的性子,多半要把火引过来。正思索如何应对,果然曹凯开口道:“如今巡狩北海的四皇子北海王正在席间,钟大人何不向他垂询一番?”
一番话说完,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到角落的赵旻身上。确实啊,这一屋子的官吏,除去下人不算,要说无官无职的,也就赵旻勉强算是了。
实在的说,曹凯的这番话,水平实在算不上高明,把赵旻生拉硬拽进来的意图过于明显,钟隗完全可以不搭理他的。但不知道钟隗是喝多了还是怎的,竟然真的向赵旻遥施一礼,悠悠地道:“曹大人所言不差,此间唯有北海王身无官职,自可寄情山水,实在羡煞在下!”
听到这话,赵旻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勉强答道:“钟大人何出此言,旻……旻其实生性顽劣,哪有山水间的写意心思啊!”
钟隗却摇头正色道:“朝堂之上,终日仁孝礼仪,这般规矩那般讲究,即便所谓文学之士也多是附庸风雅,只顾骈四俪六,辞藻堆砌,早失了文字本身的灵性。唯有如北海王般潇洒自在,方能直抒胸臆,在不经意间挥洒灵感。”
说完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像是跟赵旻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此豁达间,时日无多,当珍之惜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黯然的样子,赵旻忽然生出一股惋惜之情,虽然不太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急切间脱口而出:“峻高兄此言差矣!”
此话一出,举座皆愕然。钟隗也诧异地望向赵旻,“愿闻其详?”
赵旻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岂不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乎?谁言朝堂便不可以为文章?瞧那朝堂之上,也多有可纳之言可取之事,并非只有山水间才能吟辞弄赋罢!”
话音一落,席间忽然安静得针落可闻。钟隗猛地一怔,随后眼睛越来越亮,忽地拍案而起:“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好!好一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说完竟离席至赵旻面前,深深一礼:“闻君一席话,隗豁然开朗。原来过去数年竟荒废至斯!多谢北海王指点,隗感激不尽!”
赵旻此时反倒手足无措,慌乱道:“小子胡言乱语,哪里指教得先生!旻愧不敢当!”
钟隗摇头道:“夫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话无欺。今日之恩,隗当铭记,徐图来日!告辞了!”说完大笑三声,径直转身,竟就这么抛下一屋子人,自顾自的走了。
众人正惊愕间,原来一直不动声色的赵铎也慢慢起身,走到赵旻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好。”随后转身面对曹凯,拱手道:“老朽年纪大了,又一路颠簸劳顿,不胜酒力。今日多谢曹大人款待,老朽这便告辞了!”说完竟也慢悠悠地离开了。
曹凯显然没想到形势演变成这幅模样,本意是借机讽刺一下赵旻让他下不了台,因为略有消息渠道的人都知道,当朝的四皇子乃不学无术之徒,正好趁机出一口气。哪料他随便一两句话,竟把堂堂才子说得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这酒宴本就是为两位使者接风所设,两位主角都走了,这一群人还聚在这算怎么一回事?众人一时茫然四顾,尽皆不知所措。
赵旻眼见场面如此,心中暗爽,不过也不想再所刺激曹凯,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也学着赵铎的样子拱手道:“多谢曹大人款待,旻也不胜酒力,就此告辞!”言罢向孟侯三人招招手,施施然地出门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