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差了许多。若是甘枢密能远击辽上京临潢府,一战灭亡整个契丹,方可与之媲美。”
临潢府在哪?在后世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从汴梁到临潢府,直线距离就超过两千里。
赵曙点着头:“嗯,有道理。”
说来说去,说这么多,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句有道理。赵曙在寻找自己内心的理由,这个理由大概就是用来压制甘奇的,不是赵曙要如何,只是这个皇帝觉得如今战事鼎定了,甘奇不该再往上封了,再封就封无可封了。
甘奇与霍去病不仅是军功上的区别,他们还有一个区别,那就是霍去病二十三岁就死了,甘奇若是无意外,还得活几十年。
富弼终于等到了该他说话的时候,他试探性说道:“陛下,大丈夫文成武就,一来是为了建功立业,二来也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
这句话可把赵曙提醒到了,他立马说道:“对,封妻荫子……”
说到这里,赵曙又有些为难起来,甘奇的妻,本就是郡主了,甘奇的子,还没有生出来,甘奇现在才有一个女儿,一直在外忙碌,生儿子的时间都没有。
富弼说道:“不若把甘奇之妻永嘉郡主封为公主?把甘奇之女封为郡主,陛下以为如何?”
这倒是说道了赵曙的心坎上,把自己妹妹封公主,那不是变相的说自己的亲爸爸赵允让是皇帝吗?
赵曙立马点头:“好,就这么办,此番待得道坚回京,就以此作为封赏!到时候封赏的圣旨上还加一条,只要甘奇生子,便封……国公,封楚国公。”
赵曙心里过得去了,没有负罪感了。妻子女儿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甘奇的儿子,一出生便是国公,还是楚国公。这份恩德,足够大了,算是对得住甘奇了,不过也得甘奇生出一个儿子再说。
富弼本也犹豫要不要把甘奇的妻子封为公主,因为这涉及到很多问题,若是平常倒也无妨,皇室封一个非皇帝亲生的女子为公主是有过许多先例的,特别是以往需要和亲的朝代。
但是此时这个节骨眼上干这件事,一定会引起许多争议,因为现在正是“濮议”之时,朝堂之上都在争论濮王赵允让的名分之事。忽然做这件事情,定然后面会有争议出来。
但是富弼已然不管那些了,他这么建议,显然还有其他的想法。
比如赵宗兰成了公主,甘奇成了驸马。许多事情就大不一样了,若是甘奇还只是一个“郡马”,就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外戚,如今甘奇一旦成了驸马,外戚之名就坐实了,稳稳妥妥的外戚。
外戚,掌权。
这种事情,自大汉以后,那都是历朝历代的禁忌。唐宋的驸马,吃喝玩乐就可以了,掌权那是不行的,这倒也不是律法规定,而是约定俗成的祖宗惯例之法。
这才是富弼的后手。
赵曙与富弼,这算是把甘奇的封赏商量好了。两人都还有意外收获,赵曙的收获在亲爹名分上的,他好像先赢了一筹。不仅德高望重的老臣富弼支持把赵宗兰封为公主,到时候连甘奇回来了,他妻子是公主,那不也得支持一下这个公主?
富弼的意外收获是甘奇要变成驸马爷了,这到时候就有文章可以做了。
御书房的议事正题,便也到这里结束了。
天明!
古北关口,今天倒是战事来得有些晚。
原因是耶律乙辛到了军中大营,一辆马车,一队护卫,从大同摇摇晃晃北出,再从燕山山脉北边来到了古北关口,比甘奇来得慢了一天。
耶律乙辛跪在皇帝耶律洪基面前,痛哭流涕。
中军大帐之中,文武无数,一个个面色铁青,战败的消息倒是来了两三天,耶律乙辛终于到了,显然其中许多人恨之入骨,恨他葬送了辽国十几万大军。
太子耶律浚第一跳出来怒道:“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呢?不死在战场之上?”
皇帝耶律洪基一向倚重耶律乙辛,滦河兵变之时,第一个护在皇帝身边的,便是眼前的耶律乙辛,也是他当时稳住了局势,守住了行宫之门,才保住了耶律洪基的帝位,当然耶律乙辛也因为这件事情深得重用。
所以耶律洪基一边恨其兵败,却又并没有直接说话。
耶律乙辛一个头磕在地上:“臣愿百死,以命攻城,便让臣死在那古北城头之上!”
耶律乙辛很聪明,他此时不去解释更好,一心求死,便是明志,忠心可鉴。
帝王时代,一忠便可遮百丑。哪怕你做任何事情,只要是发乎于“忠”,便都可以原谅,比如包拯,不论怎么喷皇帝,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忠,皇帝更知道,便是包拯再如何无礼,也都可以原谅。
耶律洪基反倒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臣无话可言,但求一死,便做个士卒,死在阵前,如此便算死得其所,不枉臣身为契丹男儿。”耶律乙辛头连连在磕,咚咚作响,场面倒是有些感人。
耶律洪基都气笑了,笑得有些狠厉,再问:“朕会如你之愿,南枢密院还有一万多人马在军中,今日便让你带着他们冲城,死绝为止!”
耶律洪基是真这么想的,死绝一部算一部,这座关口一定要打破,燕云故土一定要夺回来。对于辽国来说,燕云是故土,祖宗留下来的,对于大宋来说燕云也是故土,历朝历代中原王朝的故土。这燕云倒是有幸,成为两国故土。
“谢陛下隆恩,死后臣愿在那城下腐败,不必马革裹尸浪费一张好皮,更不必棺椁下葬,让臣就这么死在天地之间。再谢陛下隆恩!”耶律乙辛说得有些悲壮,不免让许多人心生怜悯之心。
耶律浚却听得不爽:“你这厮,十几万大军都被你葬送了,你还有脸说什么天地之间,你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百死都不足以弥补你如此大罪!”
耶律洪基摆摆手,示意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要多言,而是又道:“你说两句吧,说与朕听听。”
耶律乙辛此时方才停下了咚咚的磕头,抬起头,脑门上早已血肉一片,教左右之人唏嘘不已,他慢慢开口:“陛下,此战一过,还请陛下发兵去草原,乃蛮人,达密里人,皆夷之,夷为平地!”
耶律洪基闻言面色一边,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大变,这话说出来,好似就把这场败仗的原因说出来了。
“他们临阵脱逃了?”耶律洪基问道。
耶律乙辛面带愤恨:“按照军令,臣亲自带兵与宋人对垒鏖战,乃蛮与达密里两部,加上还有一些小部落,本该绕道敌军后阵,便可一举歼灭宋军,未想这四万人却只在战场之外逡巡片刻,转马就逃。此等反复之贼,就等着臣战败,就等着我大辽战败,他们想来早就包藏祸心了,此番必然是想一统草原拥兵自立。臣无能,致使如此打败,无话可说。但求陛下以后一定要把这些贼子斩杀殆尽!”
太子耶律浚闻言,连忙看向左右,见得左右之人大多一脸愤怒之色,显然是开始同情耶律乙辛了,立马说道:“你说乃蛮人与达密里人都临阵脱逃了,可有证据!”
耶律乙辛立马答道:“亲眼目睹之人无数,人证多的是。但也不需要,只需些时日,想来西北路招讨司不得多久就有求援急报而来。这些狗贼,所图甚大!”
这话说出,那就无话可说了,西北路招讨司危矣,皇帝耶律洪基面色大变,西北路招讨司一旦没了,草原也就不受掌控了,关键是此时还无力西去草原镇压各部,问题大了。
耶律洪基深吸几口气,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起身,大手一挥:“攻城!”
片刻之后,大营之中鼓声大作,各部聚集。
耶律乙辛虽然得到了一些原谅与同情,却还是没有办法,亲自披坚执锐,带领一万多人排列在大阵第一排,准备身先士卒,死在关隘城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