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有办法你还不说?”温志兴的军人脾气上来了,管他什么镇长不镇长,怒道:“如果耽误了抢险的时间,沈镇长,你要对这方圆几百里地的百姓负责!你负责得起吗?”
“好吧……”沈俊云的眉毛尖猛跳几下,咬牙道:“你们派车,跟着我来。”
“派多少辆?”
“能装东西的,都派吧……”
十几秒后,周湖平跑到子堤旁,大喊道:“三中队的马上跟我走!”
庄严扔下一袋土,跟着自己的战友追着周湖平的身后跑。
到了车边,全部上了车。
庄严这才问:“这是去哪?”
“挖土。”老七说:“你没看到?取土点没土了。”
车子晃晃荡荡在土路上用最快的速度飞驰,庄严和三中队的兵们差点黄胆水都被颠了出来。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车子驶入了一处小镇。
镇上空空荡荡,没有看到行人。
很快,车队开始上坡,之后在一处仓库门前停下。
沈镇长跳下车,走到门口举起手咣咣咣猛地开始砸门。
庄严跟着队伍下了车,注意到了蓝色油漆的大铁门上写着“粮仓重地”和“严禁烟火”的字样。
“粮仓?”他顿时有些发懵。
这不是去取土吗?
怎么来了粮仓?
大门很快开了,里面是一个年轻人。
沈镇长和年轻人交谈了几句,后者很快把大门拉开。
沈俊云转身对温志兴说:“这是我们镇的粮仓,平时交公粮都在这里,所以有些粮食,而且这次洪水说要来,这里的地势高,大家伙救把家里的粮食都堆在这里……”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道:“现在既然急用,那就用这里的粮食吧……”
温志兴怔住了。
他这才明白沈俊云为什么会犹豫。
粮仓里的粮食,是整个镇下面乡村的农民的存粮。
现在,沈俊云算是征用了。
可是,这位镇长的心里又愧对那些把粮食存在这里的农民。
“沈镇长,你放心,事后我会为你写一份证明材料递交到你们上级,说明这次是因为紧急情况征用粮仓存粮,你不会有事。”
沈俊云苦笑道:“都这时候了,我还在乎这些吗?你们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里面的粮食都是一袋袋的,好装……”
说罢,人走到一旁,悄悄抹泪。
温志兴的心头酸酸的,可他是军人,这时候更加犹豫不得。
前面正在拼命,而且没土了,运输队朝这边运的土塞牙缝都不够。
也只能这样了。
“装车!全部装满,然后人给我扒在车顶回去!”
教导大队一共十辆军卡,其中三辆在河边装了土,现在还有七辆。
一个个粮仓的门被打开,一辆辆卡车倒车回去……
士兵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朝车上装粮食。
有五十斤,有一百斤也有两百斤一袋的……
这些粮食,每一袋扛在肩膀上都是那么的沉重,比土还要重,比石头还要碦人……
那都是附近村民血一年汗一年,一粒粒从地里收获回来的糊口的粮食,都是冲击的粮食,是维生的粮食啊!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而这些粮食将会全部填进洪水中,喂入决口处……
怎能不让人心酸?
这些天,庄严心灵上受到的冲击简直比之前活了十八年要多了去了。
突然,门口一阵吵闹。
温志兴回头一看,是几个村民,手里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锄头,冲进了粮仓重地。
“谁敢动我们的粮食!我就跟他拼命!”
“就是!这些粮食是我们的!”
“谁都不能动!”
一个妇女冲上前去,拦住了军车。
温志兴说,大姐,大堤要垮了,前面情况紧急,我们要这些粮食是去救命的。
可是,没人听他的。
有人扯住温志兴的袖子,嗷嗷地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们不反对你们解放军,你们是好人,可这些粮食,你们不能拿走……”
温志兴身为一个少校军官,面对这些哭天抢地的老百姓也手足无措。
军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百姓。
“你们吵什么!哭什么!”一旁沉默的沈镇长终于忍不住了,“拿这些粮食是去堵大堤!是救咱们十里八乡人的命!你们难道不知道前面决口了吗!?再不堵上,这方圆百里都要被淹,到时候还有什么粮食可以剩下!?你们说吧,是想保粮食,还是保命!是命要紧,还是这些粮食要紧!你们觉得这点点粮食要紧,那好,我这个当镇长的陪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反正大堤决口了,淹了,我也不活了!”
说完,这个镇长像个村民一样,一屁股坐在那个挡在车头前的妇女身旁。
“等大堤崩了,洪水来了,我这个镇长陪着你们一起死算了!”
他也崩溃了。
他没时间去给村民们讲太多的利害关系。
大堤那边在分秒必争十万火急,可这边后院起火麻烦不断。
大堤一旦崩溃,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这个镇长,不当也罢!
唯有一死谢天下算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