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跑出门,站在门口,看看雪地上的鞭炮,望看飘雪的夜空。灯火昏黄,影子拉的老长。
俩人就那么站着,站了很久,然后镜头抬高抬高,由近拉远,定格在一个大杂院的全景镜头。
约莫几秒钟后,画面真正静止,片尾曲响起。
“……”
于佳佳蜷在沙发上,盯着荧幕一动不动,不晓得啥感觉,暖暖的又有点难受。
屋子里也很安静,直到老爸起身倒水。
老妈的那件毛衣已经织好了,手里摆弄着一个线梭子,“这,这就完了?”
“还有第二部呢,明年能播。”
“哎,明年啊……”
老妈摇摇头,咕哝着越来越低。
这一夜,于佳佳辗转反侧,那种古怪的情绪始终缠绕心间。
“第一次看完一部电视剧,竟然有点舍不得。”
“结尾拍的真好,温暖中又带着一丝丝伤感。”
“回味无穷,最后收尾在冬季,春节期间播放会更好。”
“还好有第二部!”
“大杂院里的人都是活的,他们如此亲近,熟悉,好像成了我们身边的朋友。看到他们聚在一块吵吵闹闹,就会不自觉的开心。
我想这就是《胡同人家》的魅力所在。”
最后一集的播出,让大家热议连连,同时又极不满足。就像看到《武林外传》结局,一帮人站在客栈门口,挥着手说再见。
温暖又伤感,好像在跟一个好朋友告别。
这种作品的力量,就是无论它拍多少集,都有人喜欢,并且愿意陪着他们一起变老。
用现在的话说,这叫情(quan)怀(qian)。
…………
当《胡同人家》大结局后,有再多的议论许非也不去关注。对他而言,这段故事已经过去。
四月末,许孝文莫名其妙的被儿子叫来京城,带了存折和很多现金。
工行于1986年,在13个城市开办了活期储蓄异地通存通兑业务。以前转移财产非常麻烦,全是现金搬运,现在虽然也麻烦,还歹方便了点。
老妈也把店里的收益取出一大半,剩下一部分资金做周转。
而此刻,三口人在屋子里,许非铺开一张报纸,上面有条新闻:“4月21日,在沈、沪、渝、汉、羊城、哈、深城七座试点城市开放国库券交易。”
早在81年,中国就恢复了国库券,发行极难,靠行政分配。当时人们都把国库券,当成一种变相的长期储蓄。
许非对娱乐、传媒业很熟悉,剩下的靠看报纸,读政策。有些机会错过也就错过了,但能做的,自然要干一票。
“这东西很简单,四个字低买高卖。七座城市都有交易所,价格不同,您多翻翻各地的党报,上面有开盘价和收盘价。比如盛京今天收盘95,魔都收盘110,其间就有15块钱的差价。”
“我从盛京买,到魔都卖?”许孝文明白了。
“对,就这么简单!”
“可这么容易的事儿,国家就让你钻空子?”
“不会犯法吧?犯法咱们可别干!”老妈担心。
“放心,总行都说了,欢迎公民随时买进随时卖出。这就是鼓励我们交易,而且还不用交税,除了路费食宿,咱们纯赚。”
他看老爸还犹豫,便道:“我要不是实在脱不开身,真就陪您去了。不过您一人确实麻烦,我以前那院子有个小孩叫陈小乔。会开车,机灵靠谱,您就带他去,俩人足够。”
“爸,机会难得!君子兰咱都干过,还怕这个?”
一提君子兰,悠闲数年的许孝文来劲了,“行,我就跑一趟!”
“这可不是一趟的事儿,起码半年起步啊,不然赚不到大钱。”
“就算一年也没事,反正你妈在京城,一天根本看不着。”
“哎,你又扯我头上干啥?”
爹妈又开始吵。
话说1988年的国库券大名鼎鼎,不少人靠这个赚到第一桶金,最著名的是杨百万。
这货叫杨怀定,魔都铁合金厂的职工,被冤枉辞职,遂干起了倒卖国库券的行当,一年赚了一百万。
突如其来的暴富,让他非常惶恐,先跑去税务局自首,被告知不用交税。
跟着又跑到人民银行问是否违法,也没被搭理。
最后居然跑到公安局,以每月600元请了两名公安人员当保镖……
没办法。这年头想挣点钱,经济风险在其次,政治风险为首要。国库券是相对风险最低,收益最高的一项。
许非从来没想碰倒爷的生意,那不是一个阶层的。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