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名分在数月之前定下来的,当时他还是以观礼者的身份参加喜宴,若不是琳琅那釜底抽薪的一招,也许现在他要改口叫嫂子了。
于是秦帝陛下潋滟勾魂的丹凤眼对上了琳琅。
“你说,你承不承认大师兄的妻子的身份?”他暗含警告,“长公主,你不会忘了吧,当日你我是结了秦国的血礼,你我之血融为一体——”
“什么血礼?”
元怀贞眼风一冷。
这是要翻旧账的意思了。
琳琅低眉顺目,装聋作哑,仿佛全然看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连绵战火,“元施主,秦施主,如你们所见,我要剃度出家了,你们无事,便请回吧。”
师兄弟一边一只捏住她的手,俊脸上均是如出一辙的冷笑。
“出家?你敢试试!”
她敢试,他们就敢打碎这满寺的佛陀浮屠,看漫天神佛敢不敢收这个情债累累的红尘女罪徒!
琳琅看了他们一眼,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二人,跑向莲座之处。
而那里,盲眼和尚捡起了断成两截的戒刀,用袖口轻轻擦拭着。
“大师,不要理会他们,继续吧。”
秦棠真是要被这女人气得走火入魔了,他也曾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再骇人的景象也不能撼动他心神一分,然而他见着他的心上人,没有回头,义无反顾朝着佛像那边跑,心脏瞬间被捏得死死的,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巫马琳琅,你敢出家,老子立马剁了你,你信不信!”
秦棠修身养性多年,第一次如此的怒急攻心,慌得连粗鄙之语都飙出来。
元怀贞先是走了几步,突然神色微变,“危险!”
然而来不及了。
他话语落下,面色茫然的琳琅便被盲眼和尚揽住了腰身,沾血的戒刀吻在颈上。
秦棠唇色骤白。
“……师傅?”
元怀贞面如沉水,疏淡的眉头拧成一块。
作为最先进门的弟子,他们与韦渊这个师傅相处至少十年,对他的身形、气息、举止分外熟悉,之前他们一心牵挂着长公主,更被她石破天惊的出家举动气到内伤,竟忽略了寺内唯一的一个活物。
“师傅。”盲眼和尚笑了,浑浊双眼恢复清澈,他揭下了层层叠叠的皮色面具,一袭灰扑扑的褐色僧衣,反而衬得他古朴沉静,飘然出尘,“两位施主如今是万人之上,尊贵非常,韦某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一声师傅呢?”
门主大人将琳琅拥得紧了,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何况,你们也没当我是谆谆教诲你们十年的师傅,老大,老二,你们应该明白,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他的声音比起昔日不差分毫,依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唯有一双眼睛,冷得离奇,轻蔑的,讥诮的,竟是连掩饰也懒得做了。
他本是世间薄情客,只是为了更好地迎合世人,活得顺遂,他用君子的皮囊欺世盗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韦渊想要报复他移情别恋的妻子,还有挖他墙角的弟子。
两位弟子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们竟忘了师傅的存在。
实在是琳琅在他们的心头扎根甚深,不知不觉落入了情海之中,为她争权夺势,为她追逐不休,心里头想着的,是如何将她谋入掌中,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人是怎样的境况?
虽然门主大人出席了大师兄的婚礼,但他带来了巫马沛,众人关注的焦点齐齐落在了母子交锋上,反而把前任丈夫的重要角色忘得一干二净。
事实证明,这不仅是个重要角色,还是个狠角色。
门主大人一声不吭地蛰伏起来,只等着一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刻,便是毒蛇窥伺已久的最好时机。
双方都在衡量利弊,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门主大人挑眉,很熟练地挑拨离间,“我的长公主,你看,这两个小兔崽子信誓旦旦说是喜欢你,结果事到临头了,反而犹豫不前,任凭你被我当成牛羊一样宰割,这人世情爱,莫不如此凉薄,还不如趁早去了地狱,投个好胎。”
他的戒刀往下一分,绞出丝丝血痕。
“……住手。”
元怀贞直直盯着他,“师傅,长公主是你多年发妻,即使是看在沛儿弟弟的面上,你也不能伤她。”
韦渊轻笑,他把巫马沛扔回去,也只是当一枚棋子而已,谁知他如此没用,传递不出半点消息。
但这并不妨碍他戏弄弟子,“可是师傅见你们的师娘勾三搭四,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很不好受。老大,你是行医的,你也知道这人一不好受,就想送个不长眼的家伙上西天。”
黑衣医者先前解了血红发带,墨发及腰,妖邪俊美。
“人,你放,西天,我去。”